<一> 有些事,是写在天上的。有些事,是刻在骨头里的。我年轻时,
跟过一个走方的先生。他不看阴宅,也不看阳宅。就看人。他说,再大的风水,
也大不过人本身的气数。一个漏了底的缸,你拿再大的瓢往里灌水,也是枉然。人,
就是那个缸。先生看人,不怎么摸骨,也不细看掌纹。就坐你对面,喝着茶,看你。
看你的眉眼,看你的坐相,看你说话的口气,看你端茶杯的手。他说,人的一辈子,
都写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一个人心里要是起了刀兵,脸上就藏不住杀气。
一个人心里要是长满了荒草,眼神里就全是迷茫。这叫相。是内里的东西,在外面结的果。
命理这东西,说穿了,就是一门算账的学问。你爹妈给了你什么,是祖上的账。
你生在哪年哪月哪日哪个时辰,是天地的账。这本账,叫八字。它是个底子,是个根。
是块木头,生下来是松木,还是黄花梨,大体就定了。松木做个桌子,用几年就散了架。
黄花梨做个桌子,能传代。这就是命的不同。但先生也常说,算命的,十个里有九个半,
都是在说过去。过去的事,板上钉钉,好算。未来的事,雾里看花,谁也说不准。为什么?
因为人是活的。账本是死的,算账的人是活的。我见过两个八字一模一样的人。
时辰都不差一刻。一个,是镇上杀鱼的,一把杀鱼刀使得上下翻飞,半辈子都泡在鱼腥味里。
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过得也算安稳。就是身上那股腥味,洗不掉。另一个,是个教书先生,
后来当了校长。一辈子拿笔杆子,身上一股书卷气。桃李满天下,镇上的人见了他,
都得鞠个躬,喊声“先生”。一样的八字,怎么活出两个天地?杀鱼的那个也来问过我。
他挠着头说,那个算命的瞎子,当年给我俩算,说我俩都是“身旺财旺”的命,
怎么他发了财,我还在杀鱼?我问他,你这些年,除了杀鱼,还琢磨过别的事吗?他说,
琢磨啥?杀鱼,喝酒,睡觉,一天就过去了。我又问,你夜里做梦,都梦见些什么?
他嘿嘿一笑,说,梦见的全是鱼,一条比一条大的鱼。后来我见了那个当校长的。
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他说,年轻时也迷茫过,不知道路在哪。但他从小就觉得,
人不能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问自己,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
他也不知道答案,就去看书。书看多了,心里就亮堂了。他说,我没觉得我发了什么财,
我就是心里比别人敞亮了点。你看,岔路口就在这。一个人的心,往哪儿使劲,他的命,
就往哪儿走。八字是给了你一条河道。但河里是流清水,还是流浊水,是你自己定的。
水里是养鱼,还是行船,也是你自己定的。这个能“定”的东西,就不是“命”了。
它比命更深,更根本。我们老家管这个叫“性”,本性。相书上说,“寿夭看神,
富贵看气”。神是什么?是你眼睛里的那点光。那点光,不是爹妈给的,是你的心点亮的。
气是什么?是你周身那股劲。那股劲,不是吃多少肉能补上的,是你的念头养出来的。所以,
看相的最高境界,不是看骨头,不是看纹路,是看神气。神气足的人,就算骨相差,
也能逢凶化吉。神气散的人,就算长得再富贵,也是个空架子,风一吹就倒。这个“本性”,
平时是藏着的。被什么藏住了?被你的脾气、你的习惯、你的想法、你的欲望,
一层一层地包住了。就像一颗珠子,掉进了泥潭里。算命先生能看到的,就是外面那层泥。
他能算出这层泥有多厚,是什么颜色,大概什么时候会裂开一道缝。
但他看不到里面那颗珠子。配图因为那颗珠z子,不归他管,也不归阎王管。它只归你管。
你手里的牌,是命。你认不认这副牌,是性。你打算怎么打这副牌,是运。很多人一辈子,
都在跟手里的牌较劲。抓了一手烂牌,就骂天骂地。抓了一手好牌,就得意忘形。他们忘了,
真正的主家,是那个打牌的人,不是那副牌。这个打牌的人,就是你的“本性”。
弄明白这个“本性”,比你烧多少香,拜多少佛都管用。因为你求的佛,拜的神,
其实就在你自己身上。只是你不知道,也不信。《法华经》里,有个故事,说得最透。
这个故事,不像别的经文,讲什么大道理。它就讲了一个人。一个富商的儿子,
从小离家出走,在外头流浪。一晃五十年,穷困潦倒,成了一个叫花子。他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自己有个富可敌国的爹。他每天想的,就是去哪能讨到一碗饭,
晚上能有个地方缩着睡觉,不被冻死。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人也长得又黑又瘦,
一脸的穷酸相。有一天,他讨饭讨到了他亲爹的门口。他爹,那个大富商,一眼就认出了他。
心里又惊又喜。但他不敢直接上去认。为什么?他儿子当了五十年叫花子,心已经穷了,
胆子已经小了。你要是突然跟他说,你是我的儿子,这万贯家财都是你的。
他会以为你是个疯子,或者是要害他,当场就得吓晕过去。他的心,
已经撑不住这么大的富贵了。这个富商有智慧。他没声张。他悄悄派了两个下人,
穿上和叫花子一样的破衣服,去接近他儿子。跟他说,兄弟,别讨饭了,我给你找个活儿干,
去我家扫粪,管吃管住,还给工钱。这个叫花子一听,高兴坏了。扫粪,这活他熟啊。
于是他就去了。他就天天在富商的府里扫粪。富商呢,就经常脱下自己的锦衣华服,
换上一身脏衣服,也去拿个扫帚,跟他一起扫。一边扫,一边跟他拉家常。
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慢慢的,这个叫花-子对富商就没了戒心,
觉得这个老头人不错。时间长了,富商看他干活勤快,人也老实,就提拔他,让他管账。
他也不识字,富商就请人教他。他慢慢地,从一个扫粪的,变成了管家。出入府里,
下人们都得跟他打招呼。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腰杆挺直了,
眼神里也有光了。又过了很多年,富商觉得自己快不行了。就把所有的亲戚、官吏都请来。
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这个当年的叫花子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儿子,我所有的家产,
以后都归他继承。这个时候,这个儿子才恍然大悟。但他已经不怕了。
<二> 维摩诘居士一句“千年参禅不及一念”,震撼了整个佛教界。
这位毗耶离城中的传奇人物,既非出家比丘,也非云***者,
却能让 智慧第一的舍利弗 哑口无言,让 神通第一的目犍连 汗流浃背。
连文殊菩萨都对他的见地赞叹不已,世尊更是多次引用他的开示来教化弟子。
究竟什么样的修行境界,能让在家居士超越千年苦修?这“一念”到底是什么念,
竟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年夏日,毗耶离城骄阳似火。维摩诘居士突然示现疾病的消息,
如石投湖心,瞬间传遍了整座城池。国王、大臣、长者、居士,还有无数的修行人,
都纷纷前来探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德。当人们怀着虔诚的心情来到维摩诘的精舍时,
却听到了一番令人震撼的开示。“诸位善友,”维摩诘的声音虽然虚弱,
却透着无比的智慧光芒,“我这病痛的根源,乃是因众生有病而起。”“若众生得离病者,
我病亦愈。”“菩萨为众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则有病。”前来探视的人们面面相觑,
他们听过无数高僧大德的开示,却从未听过如此深刻而超越的见解。
一位修行了三十多年的老比丘忍不住问道:“尊者,您的意思是说,
您的病痛并非真实的病痛?”维摩诘微微一笑,目光如深潭般清澈:“善哉善哉!
老师父问得好。”“告诉我,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妄?”“你们日夜参禅打坐,
苦修头陀行,可曾明白这个根本道理?”这时,城中另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走了进来。
这位长老修行已有五十余年,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声望,许多人都视他为得道高僧。
“维摩诘居士,”长老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我们修行人日日精进,时时觉照,
难道这不是正道吗?”维摩诘缓缓转过头来,目光深邃如海:“长老啊,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精进了五十年,今日的你与昨日的你有何不同?”“你觉照了无数个念头,
可曾觉照到那个能觉照的本体?”长老愣住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五十年的修行,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参禅打坐,在这一刻竟然显得如此渺小。维摩诘继续说道:“修行如种田,
有人日夜耕耘,却不知道种子在哪里。”“有人一眼看到了种子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