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峰,他可能根本不是张伟的委托人。”陈警官的话像一道闪电,
劈开了我脑中混沌的迷雾,却带来了更深的混乱和震惊。雨水从他湿透的头发上滴落,
在他脚边形成一小滩水渍,但他毫不在意,目光如炬地盯着我。“什么?
”我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喉咙只能发出气音。
“我们刚刚收到一份加密的匿名包裹,里面有一些……令人极度不安的资料。
”陈警官示意身后的警员守住门口,自己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包括周峰的真实身份信息,以及他与张伟先生之间……远超普通业务委托的关系。
”我踉跄着后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能站稳。腹部传来一阵紧缩,
不知是惊吓还是孩子感受到了剧变。“他……他是谁?”“初步调查显示,周峰,
本名周俊峰,是张伟同母异父的弟弟。”陈警官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弟弟?张伟从未提过他有什么弟弟!我只知道他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很早就死了,
他是靠奖学金和自己打拼出来的……“他们母亲改嫁后生的孩子,比张伟小十岁,从小分开,
几乎不来往。但根据我们刚拿到的银行流水和通讯记录,最近一年,他们联系异常频繁。
而且,有大量资金从张伟的隐秘账户流向周峰。”陈警官的眼神锐利如刀,“更关键的是,
那份所谓的‘遗嘱委托’,签署日期是在张伟死亡前三天,但经过技术初步鉴定,
签名有极高可能是伪造的。而且,包裹里有一段录音……”他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措辞:“……是张伟死前一周录下的。他在录音里提到,
他怀疑周峰……在暗中谋划对他不利,甚至模仿他的笔迹和一些习惯。
他似乎有些害怕这个弟弟。”我的大脑嗡嗡作响,几乎无法处理这海啸般的信息。
周峰不是执行者?他是……另一个谋划者?张伟预感到我的谋杀,但也预感到周峰的威胁?
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周峰是在利用我的谋杀案?还是他原本就有自己的计划?
那个永远平静、仿佛掌控一切的男人,
那张和張偉有着微妙相似却让我从未联想过的脸……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却又陷入了更巨大的迷雾和阴谋中。“我们正在全力追查周峰的下落,
但他似乎提前收到了风声,消失了。”陈警官的声音将我从混乱中拉回现实,“李女士,
这意味着,你案件中的关键证人及其提供的核心证据,其可信度和动机都存在巨大疑问。
之前对你的指控,可能需要全部重新评估。”重新评估?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意味着……我可能……有机会?但下一秒,巨大的恐惧又攫住了我。周峰消失了?
一个如此精心策划、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会轻易消失吗?
他就像一条隐藏在深水下的毒蛇,我知道他一定还在某处,等待着再次发出致命一击。
“那……那个视频呢?张伟留下的视频?”我急切地问,声音颤抖,“那些监控呢?
也是伪造的?”“视频的真伪需要进一步技术鉴定,但如果是周峰伪造或篡改,并非不可能。
至于你家中的监控,”陈警官神色复杂,“确实是张伟安装的,初衷可能是为了防范你,
或者周峰,或者两者都有。但最终谁拿到了这些录像,又是如何使用的,现在是调查的重点。
”他看了一眼我苍白的脸色和隆起的腹部,语气稍微缓和:“鉴于这些重大变故,
以及你的身体状况,我们会向法院申请暂停审理程序,并加强对你的保护。
你目前仍然处于保释期,但处境可能比之前更危险。周峰的目的不明,他现在可能狗急跳墙。
”保护?我在这座空旷、被监视的别墅里,如何得到保护?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陈警官补充道:“我们会增派便衣人手在外围布控。同时,李女士,
如果你想起任何关于周峰的细节,
任何张伟生前提到过的关于他家庭、尤其是这个弟弟的事情,无论多微不足道,
请立刻告诉我们。”他们留下了一个紧急联络方式,又叮嘱我注意安全,方才消失在雨幕中。
我独自站在空旷的客厅,浑身冰冷,比刚才拿着剪刀时还要寒冷。希望像一根细微的蛛丝,
在我眼前晃动,但脚下依旧是万丈深渊。周峰是敌人?张伟也是敌人?
他们兄弟俩都在算计我?或者他们彼此算计,而我恰好成了那个被利用的棋子、替罪的羔羊?
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几乎将我压垮。我自以为是的完美谋杀,
原来从头到尾都可能是一场被更高明的手操纵的戏剧,而我,
甚至连真正的对手是谁都弄不清楚。腹中的孩子猛地踢了一脚,力道很大,
带着一种焦躁不安。我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保护欲再次涌起。
无论张伟和周峰是什么关系,无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个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放弃。
至少,我不能让他刚一出生,就面对一个身陷囹圄或者已经崩溃的母亲。周峰消失了,
但他一定还有后手。他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认输。我捡起地上的剪刀,放回原处。
毁灭的冲动暂时被求生的本能压过。我必须活下去,为了孩子,
也为了弄清楚这漩涡般的真相。我要知道,我到底是被谁,拖入了这地狱般的境地。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周峰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任何消息。
警方那边的调查似乎也陷入了僵局。但我内心的恐惧并未减少。这种平静,
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我强迫自己进食,尽管孕吐依然严重。
我尝试回忆所有与张伟和周峰有关的细节,但头痛欲裂,收获甚微。直到一个午后,
我百无聊赖地整理着被允许接触的旧物——一些我的个人书籍和衣物时,
在一本我很早以前读过的小说扉页里,发现了一张陌生的、对折的便签纸。
上面用一种我熟悉的、模仿张伟笔迹的字体写着一行字:“你以为看到了希望?
那只是我让你看到的。游戏远未结束。照顾好‘我的’侄子。”没有署名。但我知道,
是周峰。他进来过!他居然能绕过警方的监控,把这纸条放进我的私人物品里!
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我,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被彻底戏弄的愤怒。他还在看着我。
他依然在控制着一切。他甚至知道孩子是男孩……“照顾好‘我的’侄子”。
这句话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他承认了与张伟的关系,但他强调的不是“我们的”侄子,
而是“我的”。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占有欲。他到底想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什么?遗产?
复仇的延续?还是某种更变态的满足感?我看着那张纸条,突然猛地将它揉成一团,
塞进嘴里,狠狠地咀嚼,然后吞咽下去。仿佛这样,就能消灭掉这条毒蛇留下的痕迹。
我不能坐以待毙。如果警方找不到他,如果法律不能给我公正,
那么……一个黑暗的、危险的念头,如同藤蔓般,再次从绝望的深渊里悄然滋生。
我要找到他。我要在他再次出手之前,找到他。然后,结束这场游戏。以我的方式。
我抚摸着腹中的孩子,眼神第一次变得冰冷而坚定。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
吞咽下那张纸条后,一种奇异的 calm平静笼罩了我。恐惧仍在,
但它不再是无序的、撕扯我的狂澜,而是化为了冰冷的、可供驱使的暗流。
周峰想玩这场游戏?好,我奉陪。但规则,该由我来定一部分了。我首先需要信息。
关于周峰,关于张伟的过去,关于那个我从未涉足的他原生家庭的泥潭。
警方或许有他们的渠道,但我不能完全依赖他们。陈警官的“保护”更像是一种监视,
而周峰能轻易将纸条送进来,证明这种保护漏洞百出。我想起了赵诚,我的律师。
他或许是我唯一能有限信任的、且具备调查能力的外部联系人。
但他之前的表现……似乎更多地是在按部就班处理法律程序,对背后的阴谋缺乏敏锐度。
下一次赵诚来看我,讨论案件“新进展”带来的法律程序变更时,
我打断了他关于监护权可能性的分析。“赵律师,”我压低声音,
目光扫过房间角落可能存在的隐藏摄像头既然张伟能装,周峰或许也能,
“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私下的。”赵诚推了推眼镜,有些迟疑:“小薇,
我们现在的一切沟通都应该在法律框架内,
任何私下行动都可能对你不利……”“如果法律框架本身就被设计了漏洞呢?”我盯着他,
“周峰不是委托人,他甚至可能是另一个凶手。警方在明处调查,他在暗处。
我需要知道他的弱点,他到底想要什么。这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辩护吗?
”我刻意将“辩护”这个词咬得很重。赵诚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
”“张伟的母亲,她改嫁后的家庭,周峰……周俊峰的成长经历,所有细节。还有,
张伟生前最后一年,有没有立过其他遗嘱?或者见过什么特别的人?
尤其是处理财产和继承方面的律师,不一定是常用的那个。”我快速地说着,“钱不是问题,
我还有一些……私房钱,张伟不知道的。”这是真话,也是我最后的底牌之一。
赵诚显得有些挣扎,最终点了点头:“我会尽力去查,但需要时间,
而且不能保证……”“我知道。”我打断他,“小心点,别让警方或者……其他人察觉。
”送走赵诚后,我开始了自己的“工作”。我反复回忆与周峰有限的几次见面。
他的口音几乎没有地方口音,
非常标准、他的举止带着一种刻意的、模仿来的优雅、他看人的眼神冷漠,
但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恨?。我还需要武器。不是枪,那太显眼了。
我需要更隐蔽、更不易被察觉的东西。我想起了乡下老家的一种土方,某些植物提炼的汁液,
微量足以让人剧烈不适,量大则……我母亲曾用它们来对付田里过分贪婪的野狗。
知识还在脑子里,但材料需要想办法弄到。通过负责给我送生活用品的一个年轻警员,
我尝试套话。我装作对园艺突然产生了兴趣,询问哪些植物适合室内种植,
抱怨别墅太过死气沉沉。我提到了几种我需要的植物,混在一大堆无害的名字里。
“这些可能不太好找啊,李女士。”小警员挠挠头,“有些好像不是观赏植物吧?”“哦,
是我以前在老家的书上看到的,说气味可以安神。”我露出一个疲惫而脆弱的微笑,
“最近睡眠太差了,总梦到张伟……”我适时地眼圈一红。
年轻的警员显然有些无措和同情:“那我……我帮您问问花市的朋友?
不过有些可能属于管控的……”“没关系,随便问问就好,麻烦你了。”我感激地看着他。
利用别人的同情心让我内心刺痛,但我别无选择。等待是煎熬的。我的肚子越来越大,
行动愈发不便。孩子动的很厉害,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期间,陈警官来过一次,
告知我周峰依然下落不明,那张纸条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纸张和墨水很常见,无法追踪,
字迹确认是模仿张伟的笔迹,但无法直接证明是周峰所为——尽管他是最大嫌疑人。
“我们查到周俊峰早年有过计算机和金融背景,后来似乎做过一段时间的‘私人顾问’,
行踪不定。他很谨慎,没留下什么电子痕迹。”陈警官看起来有些疲惫,“李女士,
你最近有没有再收到任何异常信息?或者想起什么?”我隐瞒了让赵诚调查的事,只是摇头。
一周后,赵诚带来了消息。我们再次在监控下“正常”会面,
但他巧妙地递给了我一张折叠的超市小票,背面用极小的字写满了信息。趁回房间休息时,
我仔细阅读。张伟母亲改嫁周家后,生活并不好,周父酗酒家暴。张伟几乎与母亲断绝来往,
独自求学。周俊峰周峰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性格孤僻,但极其聪明。他曾考入名校,
却因牵扯进一桩金融欺诈案被开除细节不详,此后行踪成谜。他与张伟的联系,
确如陈警官所说,是近一年才突然密切起来的。最关键的信息是:张伟在死前两个月,
秘密咨询过另一位律师,询问关于“在配偶存在重大过错如谋杀情况下,
完全剥夺其继承权,并将财产指定给特定第三方托管”的可能性。但最终,
他没有签署任何文件。那位律师的名字叫郑国松。我的心跳加速。张伟确实在防着我,
他甚至想彻底剥夺我的继承权!但他为什么没签字?是来不及?还是改变了主意?
或者……他发现了周峰的什么,让他产生了犹豫?周峰伪造了那份“遗嘱”,
他知道张伟有这个意向,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但“特定第三方”是谁?是周峰自己吗?
张伟会信任这个几乎陌生的、有案底的弟弟到这种程度?谜团似乎解开了一部分,
却又绕进了新的死结。那天晚上,雷雨再次降临。年轻的警员偷偷塞给我一个小纸包,
里面是几颗干燥的、其貌不扬的植物块茎。“我朋友说这个安神效果……挺猛的,
您千万少用点。”他低声说,眼神有些躲闪。我接过纸包,手心渗出冷汗。“谢谢,
真的太感谢你了。”就在他转身离开的瞬间,借着窗外又一闪而过的惨白电光,
我似乎看到别墅对面的树林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不是警察的布控点方向。
我心脏骤停。周峰?他一直在附近?他看到了?几乎就在同时,我房间的灯——啪的一声,
熄灭了。整个别墅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风雨声和偶尔的闪电提供着微弱的光源。停电了?
不!是电闸被拉了!恐惧瞬间攫紧了我的喉咙。我猛地抓过桌上那把钝头剪刀,
紧紧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护住肚子,蜷缩在墙角,死死盯着房门的方向。
电子脚镣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令人安心的绿光——它有自己的备用电池。
警方很快会发现异常。走廊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雨声掩盖的脚步声。一步,
两步……越来越近。不是在门口停下。脚步声似乎……走过了我的房门。
朝着……朝着别墅深处,那间依旧贴着封条的书房去了?他去那里干什么?几秒钟后,
一声沉闷的、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从书房方向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压抑的咳嗽声,
还有……挣扎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屋外的风雨声。我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