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秋来临,爸妈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到街上。“小贱种,你哥要结婚了,
这家里没你的地,赶紧滚!”我被爷爷大院里的人捡了回去。他们给我做饭,
给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暖。可邻居从不与他们打招呼,还总用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翻到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我才猛然意识到,
大院里的家人们——好像只有我能看见。……我拖着那只装了两件换洗衣服的塑料袋,
站在旧院前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我使劲儿缩着脖子,还是冷。饿了一天,
浑身都透着一股虚浮的劲儿。城郊这片没有路灯,只有头顶一点月亮照着我惨白的脸。
除了爷爷留下的这处破院子,我已经无处可去。我吸了下鼻子,摸出爷爷留下的钥匙。
冰凉的铁匙***锁孔,还没拧,那锁却“咔哒”一声,自己弹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张脸,
是个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老太太。她的声音又软又暖,像等了很久:“小雨快进来,
饭都要凉了。”我浑身的血好像一瞬间冻住了,又猛地涌回心脏,撞得胸口发闷。
虽然爷爷走的时候我还小,但爷爷可从没提过这院子还有别人。我手指掐进掌心,
瞬间产生了逃跑的想法。可她已经让开身子,院里昏黄的灯光淌出来,照亮我身后的黑暗。
我的脚步瞬间顿住了,抱着袋子的手更紧了。她笑眯眯的,把我轻轻拉进门,
“长得多像你爷爷。”那两扇沉木门在身后合上,院子比外面看着整齐太多。正对面是堂屋,
门开着,里头亮着灯,摆着一桌菜,热气腾腾。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起来,
朝我点点头:“小雨同志,路上辛苦了。”看着严肃,声音倒很温和。
他旁边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不合时宜的老旧绿军裤,只‘唔’了一声。“这是你王叔,
那是你李大伯。”老太太热情地介绍着,“你叫我赵奶奶就行。”我紧抱行李,
心里直打哆嗦,不敢多说一个字。赵奶奶拍着我冰凉的手背,见我躲开,
她讪讪一笑:“都是自家人,别拘束。老栓以前常念叨你,我们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我被赵奶奶半推着就进了堂屋。饭菜香味扑鼻而来。一盘炒鸡蛋油汪汪的,
一碗红烧肉炖得烂烂的,还有碧绿的炒青菜,白米饭冒着尖。我一天没吃东西,
馋的直咽唾沫,眼睛死死盯着那桌菜,心里的警惕却始终没放下。这院子偏僻得鬼都嫌,
他们怎么像早知道我要来,连饭都掐着点做好了?“吃呀,愣着干啥?
”赵奶奶把我按在条凳上,筷子塞进我手里。王叔给我夹了一大块肉:“还在长身体呢,
多吃点。”我饿得发昏,再也顾不上别的了,低头狼吞虎咽起来。就算毒死了,
也比做饿死鬼要好。嚼着嚼着,鼻子突然酸了。在家吃饭,哥哥碗里永远有蛋有肉。
而我的碗里,只有残羹剩水,连碗都装不满。“吃吃吃,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啊?
”我只是夹了一筷子青菜,我妈的筷子就狠狠敲在我手背上,***辣地疼。
“这肉是给你哥补脑子的,你配吃吗?”我爸把整盘红烧肉挪到我哥面前,狠狠瞪着我。
“再看眼珠子都给你抠出来。”我低头盯着碗里的白饭,不敢再伸筷子。
我妈却揪住我耳朵:“碗里的饭喂不饱你是吧?”我疼得缩脖子,碗没拿稳,
几粒米饭撒在桌上。我爸猛地站起来,一巴掌扇在我后脑勺上:“还敢糟蹋粮食!
”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的脸按向桌面:“狗都知道舔干净!”我吸了吸鼻涕,
继续扒拉碗里的饭菜。十八年来,这是我吃得第一顿饱饭。等我风卷残云吃完,
李大伯利落地收了碗筷。赵奶奶抓着我的手腕,感受到手上低于常人的温凉,
我抽回手想要逃跑。“这孩子,还认生。”赵奶奶却像是没察觉我的恐惧。
一只手执拗的牵着我,另一只手指了指冒着热气的水壶:“热水烧好了,去洗洗。
你屋收拾出来了,就是你爷爷住的东头那间。”推开东屋的门,房间里一尘不染。床板硬实,
铺着半新的蓝白格子床单,被子蓬松,像是晒了整整一个夏天的太阳。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连搪瓷脸盆和毛巾都备好了,全是新的。“这都是爷爷留下的?”我忍不住问,
手指划过桌面,没有一点灰。赵奶奶眼神似乎飘了一下,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很快又笑了:“你爷爷总说带你来看我们,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快睡吧,
有什么问题明儿个再问。”她说完就带上门走了,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心里确实满是疑问,他们好像认识我很久,可我记忆力却从不曾见过他们。床太软了,
被子太暖了,不知不觉我竟睡着了。梦里我妈把塑料袋扔在我的脸上。“养你不如养条狗。
”我爸则一脚将我踹了出去。楼下的张姨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回去锁了门。
两个放学的小屁孩指着我窃窃私语:“野丫头终于被赶走了。”我的腰还在隐隐作痛,
手背上被筷子抽出的痕迹也没有消退。泪水划过眼睑,我深刻意识到我彻底被他们丢弃了。
又或许那里从不曾是我的家。砰!砰!砰!天微微亮,院门被砸得哐哐响。
我妈的尖叫在外面响起:“死丫头!开门!”第二章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肋骨和腰还是钻心的疼。门被砸得震天响,
我妈那尖利的声音像刀子一样捅进院里:“你个赔钱货!滚出来!
别以为躲在这鬼地方我们就找不到你!”寒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小雨,别怕。
”赵奶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去开门吧,总有这一遭的。”我趿拉着鞋,
脚步发虚地穿过院子。王叔和李大伯已经站在堂屋门口了,
两个人脸色凝重地朝我微微点了点头。木门一拉开,
我爸我妈那两张写满了不耐烦和怒气脸就怼在我眼前。我妈一把推开我,挤进院里,
眼睛四处扫射,嘴里啧啧出声:“哟,这破地方收拾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看来老东西真藏了点儿好玩意儿给你这个野种!”我爸跟进来,直接指着我鼻子:“走,
跟我去厂子里把名额让给你哥,他明天好去顶你爷爷的班报到!
”我脑子嗡的一声:“那是爷爷留给我的……”我妈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
“一个丫头片子,进了厂子也是浪费!”“那工作名额多金贵?给你哥正合适!
”“有个稳定工作才好说媳妇儿!你一个赔钱货,轮得到你占着茅坑不拉屎?
”她的嘴就像是机关枪,一张开就停不住。我爸吼得更大声,“不知感恩的东西!
”“养你这么大,现在就是你回报的时候!把名额让给你哥,天经地义!”我手指掐着手心,
疼得发麻。他们的话像冰水一样浇在我头上。
一口一个‘野种’、‘丫头片子’、‘赔钱货’又像火一样烧着我的羞耻和愤怒。是啊,
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好的都是哥哥的,我连捡剩的资格都没有。我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儿,就可以随意践踏吗?可这是爷爷给我留的活路啊……我僵在原地,
心里乱成一团麻。我知道他们不讲理,也知道这工作对我多重要,
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可我习惯了顺从,习惯了挨骂,习惯了让出一切。
那十几年的压制像镣铐一样锁着我的手脚和舌头。我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就在我抖得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突然在我身边响起,
是王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侧后方,声音低低的,只有我能听见:“小雨同志,
属于自己的权利,要靠自己争取。”“你爷爷给你留工作,是希望你能立起来,不怕,
有理走遍天下。”我猛地一颤,侧头看去。王叔推了推眼镜,
眼神里有种我从未见过的锐利和鼓励。堂屋门口,李大伯也朝我重重地点了下头。
赵奶奶站在他们旁边,也在给我无声的支持。那一刻,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吸了口气,
声音还是颤,却异常坚定:“我不会放弃!更不会让给他!那是我的工作!
”我爸气得扬手又要打。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往前凑了一步,声音尖得我自己都害怕。
“打死我!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抢女儿的工作给儿子的!看看谁更丢人!
”我爸的手僵在半空,我妈气得脸色发白。见人越围越多,大家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
我爸妈只好作罢,悻悻地走了。爷爷,您看见了吗?我好像……开始学会反抗了。
第三章第二天,我揣着报到函走进机械厂。张师傅给我一把锉刀和一块铁疙瘩。“平面锉平,
角度锉准,达标前,不许碰机器。”我没说话,接过工具开始磨。一天下来,手破了,
铁块还是歪的。晚上回大院,赵奶奶看见我红肿的手,端来一盆温热的草药水:“泡泡。
”我看着水里自己这双丑陋的手,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新伤叠着旧疤。心里酸了一下,
想起去年冬天。我妈把全家积攒了一个冬天的厚重衣物,全都扔到我面前。“用井水洗,
煤贵,烧不起。”她撂下话,就裹紧棉袄进屋烤火了。我被丢在寒风里,手伸进冰凉的井水,
像刀割一样。稍微慢一点,我妈就会从屋里探头骂:“磨蹭什么?想偷懒?
洗不完今天别想吃饭!”手指很快失去知觉,变得又红又肿,手背上全是冻裂的血口子。
吃饭时,我手抖得拿不住筷子,稀饭洒了一点在桌上。
随之而来的是我爸的一顿毒打:“手断了?连个碗都端不住!”没有药,没有热水。
我只能把手夹在腿缝里,疼得偷偷掉眼泪。可现在,这双手浸在温热的水里,
草药的气味淡淡地散开。赵奶奶就站在旁边,沉默地守着。我死死咬着嘴唇,
浑身抑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这十几年受到的酸楚和委屈。
我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当了十几年牛马却换不来一句关心,一盆热水?我真的怀疑过,
我是他们从路边捡回来的。手烂了,冻坏了,活该。饿肚子,正常。挨打挨骂,
更是家常便饭。可在这个我陌生的院子里,却得到了以前没得到的一切。他们图我什么?
我一个被赶出家门的野种,有什么值得他们图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冲出来,
大颗大颗砸进水里。我赶紧低下头,把呜咽声死死闷在喉咙里。我怕我一出声,
就会忍不住想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好怕,怕这温暖是假的,怕问出口,
这一切就都会消失。“早点休息,夜里冷,就不要出门了。”赵奶奶慈祥的脸上多了丝担忧。
但是今晚,我真的睡不着。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细微的‘沙沙’声,像有人在锉东西。
我拿起床边的旧锉刀,凭着感觉又锉了几下。怪了,顺手多了。这天我刚下班回到家,
就看见我爸妈伸长着脖子往院内瞧。我那吊儿郎当的哥哥蹲在墙边把弄着杂草。见到我回来,
我妈兴奋拍手。“小雨啊,我跟你说,家里要办喜事了!”我爸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
“女方家要三大件。手表、自行车、缝纫机。一样也不能少。”我心里咯噔一下,看着他们。
我妈一把拽住我:“工作的事我先不跟你计较,但这钱,你得给你哥出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买齐三大件,我得不吃不喝攒上好几年。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这才刚上工,我没钱……”我妈的手指头差点戳到我鼻子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爷爷最疼你,这老院子难道就没藏点值钱的?”“我看你就是不想拿!
白眼狼!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我绕开她,打开院门,往屋里走去。刚推开门,我僵住了。
彩色电视机!***门的冰箱!还有一个,是洗衣机!第四章我妈不管不顾跟上来,
见到崭新的三大件,眼睛瞬间亮了。她笑得嘴角裂开,欢天喜地地摸着电视机箱子:“哟!
还是彩电!行啊你这贱丫头!藏得够深!”血液好像瞬间冲到了头顶,
又唰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我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心脏疯狂地跳,撞得胸口生疼。
使劲揉了揉眼睛,我再看,东西还在。我爸听到声响,什么都不顾了,进门就围着箱子转,
满脸贪婪。“这得值多少钱啊!”我哥赶来,更是直接上手要搬冰箱。“爸妈,别废话了,
赶紧搬回家!”“你们干什么?”我冲过去拦他,“这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搬?
”我爸恶狠狠瞪着我,“就凭我们是你爹妈!”我妈转身手指戳到我脸上,唾沫星子喷溅。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有这些东西?”“吃家里喝家里,你连条看门狗都不如!
”“你花的也是老家伙的钱,养了你这么多年,就算是辛苦费了,轮得到你占着?
”“这不是用爷爷的钱买的!”我气得发抖,“是别人放我这的!”“别人?你撒泡尿照照!
你这赔钱货白送都没人要!说!我看不是偷的就是卖的!”我爸哈哈大笑起来。我语塞,
说不出话。“哪个冤大头瞎了眼看得上你?”我妈不屑地推了我一把。“小军!只管搬!
跟这个野种废什么话!”我哥撞开我,弯腰去抱电视机箱子。他的手刚碰到纸箱——“啪!
”屋里的灯猛地闪了几下,灭了。院里传来电线短路一样的噼啪声。“咋回事?
”我哥吓一跳缩回手。“破电路!”我爸骂骂咧咧,“别管!摸黑搬!”我哥再次伸手,
我扑了上去,却被他一脚踹到一边,疼得站不起来。“呼——!
”一股强力的阴风从门口卷进来,冰冷刺骨,带着土腥味。吹得塑料泡沫糊了他们满头满脸。
“怎么突然这么冷?”我妈抱胳膊打颤。“有点儿邪门……”我哥犹豫了,一步一步往后退。
“一阵风怕什么!”我爸吼叫着给自己壮胆,“想想这是多少钱。”我哥一听,
和我爸一起抬起了电视机箱子。箱子离地那一刻,
墙边爷爷的旧相框突然‘哐当’自己掉下来。相框的玻璃反射出微光,
照片里的爷爷死死盯着他们。“爸,我,我有点儿怕……”我哥声音发颤,
手一松箱子掉回来了地上。“那,那老家伙来了?”我妈脸色煞白,惊恐地四下张望。
我爸强作镇定,但发颤的声音出卖了他:“巧,巧合!我们速战速决!”话音刚落,
那台没通电的新电视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闪过一片雪花又瞬间熄灭。“啊——!
”我妈忍不了了,尖叫着往外窜,“鬼啊!这院子不干净!快走!
”我哥连滚带爬地跟上:“爸!走啊!”我爸指着我嘴唇发白:“小贱种,你等着!
这事没完!”说完慌乱冲出门槛,又被绊了个狗吃屎。
院里传来他们惊慌跑远的脚步声和我妈的哭声:“快走!这鬼地方再别来了!
”屋里恢复了安静,灯悄无声息又亮了。风也停了,只剩满地狼藉。我心脏狂跳,我知道,
是赵奶奶他们。只有他们会一次又一次护住我。他们不是我的亲人,
但他们比亲人更懂什么叫护短,什么叫家人。我慢慢蹲下,捡起相框,擦干净爷爷的照片。
照片上的爷爷眼神严肃,却仿佛有丝难以察觉的温和。见赵奶奶三人从里屋出来。
我舌头直打结,指着三大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些东西,哪来的?
”第五章王叔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语气轻飘飘的。“你说那几个箱子啊。
”“老叫你晚上别出门,在家看看电视,多好。”“对对对。”赵奶奶摸着我手上的老茧,
“有了洗衣机,你也轻松些。”轰的一声,我脑子彻底炸了。这语气,
就像是随手买了棵大白菜回来!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巷子口的邻居又开始探头探脑,指指点点。“那丫头又对着空气比划啥呢?怪瘆人的。
”几个半大孩子跑过,嘻嘻哈哈地喊:“没人要的野丫头,脑子都憋坏了!”这些刺耳的话,
我以前从没往心里去。可现在,之前所有不对劲的地方,一下子全涌到眼前。
夜里奇怪的动静。我妈在门槛绊的那一跤。我爸扇自己的那个嘴巴子。我一直告诉自己,
他们只是脾气怪、不爱和别人打交道。我给自己找了好多理由。可现在,
这些东西就这么摆在我眼前,我没办法再骗自己了。
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念头疯狂撞击着胸口。恐惧像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
我下意识想躲开那些崭新的箱子,离这个院子远点。可我的脚像被钉住了,
另一种又酸又涨的情绪,从胸腔顶了出来。我忽然想起,有一次我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间,
赵奶奶他们围着我焦急万分。额头上有湿毛巾的凉意,还有人给我喂了温水。而在那个家,
我哪怕烧到说胡话,也只会被我妈拽下床:“没死就给我起来!一个赔钱货!
还要老娘伺候你?”在厂里被磨破的手,一觉醒来也被悄悄包扎好了。而我在家做饭割到手,
我爸抄起烧火棍就往我身上抽:“贱骨头!没用的东西!把你卖了都不够买两斤红薯!
”我晃眼瞥见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心里就像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想起有一次我在家饿得眼冒金星,偷吃鸡蛋被我妈发现。
她掐着我脖子把打翻在地的鸡蛋全塞进我嘴里:“你也配吃这个?”我噎得直翻白眼,
她还在骂:“吃啊!让你吃个够!看我不撑死你个赔钱货!”这些回忆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爸妈只会把他们想要的清单拍在我脸上,逼我去借、去偷、去卖血!弄不来就往死里打,
骂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是赔钱货。他们把我当牲口使了十几年。我看着那三个安静的身影,
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是他们,在我走投无路时,给了我一个家。是他们,在我无依无靠时,
默不作声地伸了手。也是他们,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可以站起来,他们就是我的靠山。
一种被巨大而又沉默的力量牢牢护住的感觉驱散了害怕。这感觉太强烈,
强得让我眼泪不停地掉。他们可能是假的,但他们对我好,是真的。这个院子是古怪,
是让人心里发毛。可就是在这里,我才像个人一样,活了过来。“怎么哭了?
”王叔手忙脚乱地替我抹着眼泪。赵奶奶一个劲儿地宽慰着我:“不喜欢就丢了,喜欢什么,
奶奶再给你买。”我放声大哭起来,这里才是我的家,他们才像是我真正的家人!“谢谢。
”我吸了吸鼻子,眼泪不争气往下掉。“这些东西,我不能要。但这份心意,我记一辈子。
”我用袖子胡乱抹掉眼泪,一字一句清晰说:“你们放心。”“从今天起,
只要我周小雨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这个家。”赵奶奶握住我的手,
不停重复“小雨长大了”。王叔笑意满满。一向不苟言笑的李大伯好似也红了眼眶。
中秋前一天,我爸妈又来了,只是这次没砸门,也没提三大件,反而挤出一个假笑。
“小雨啊,妈给你说个好事。”她似乎不敢再进门来。我隔着门缝看她:“什么好事?
”“妈给你说了门亲事!”第六章她声音扬起来。“人家条件可好了!就是年纪大了点。
”“前头死过老婆……但舍得给彩礼,这就行了……”我的心像被冰水浇透。
我妈立刻侧身让开,一个矮胖秃顶的老男人直接暴露在我眼前。估摸得有五十多岁,
穿着不合身的中山装。正用打量牲口配种似的眼神,毫不掩饰地上下扫视我。
看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王哥你看,就这丫头!”我妈脸上堆满谄媚的笑,
一把将我拽过来,推到那男人面前。“虽然瘦了点,但结实,好生养!***也不小,
肯定能给你生儿子!”王哥眯缝着眼,油腻的目光黏在我胸口和腰臀处打转。
他咧开一嘴被烟熏得焦黄的牙。“模样还凑合,就是太瘦了,得好好补补才能下崽。
”我浑身血液唰地一下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我气得浑身发抖,
声音都变了调:“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当什么?”我妈瞬间变脸,
手指头狠狠揪住我的耳朵,钻心地疼。“你就是赔钱货!养你这么大,不该回报家里?
”“王哥肯要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王哥皱皱眉,
似乎觉得场面不好看,摆摆手:“行了,别吵吵。人我看了,还行。三百块,一口价。
现在就跟我回去。”我怔愣在原地,我爸妈为了三百块就要把我卖了?“听见没?三百!
”我妈兴奋得声音拔尖,用力推搡我,“还不赶紧谢谢王哥!
”我爸也是一脸喜色:“没想到你这野种还能换三百呢......”我耳朵***辣地疼,
却比不上心里那股炸开的冰寒。我猛地甩开她的手,撕心裂肺地问:“为什么?
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就因为我是个女儿,所以就活该被你们当牲口卖?
”我妈被我问得一怔,随即脸上露出恶毒的讥讽。她嗤笑一声,上下扫视我,
像看一堆垃圾:“亲生的?我呸!”她一口唾沫差点啐到我脸上:“你也配?
你不过是我们从路边捡来的野种!”“要不是看你是周栓柱的孙女,谁稀罕捡你回来!
”我爸在一旁不耐烦地帮腔,
眼神嫌恶得像在看一只臭虫:“要不是老家伙给你留了工作名额,
你以为我们愿意养你个赔钱货?”“早他妈扔进河里喂鱼了!养你十年,
就是让你给你哥垫脚的!”“现在你哥的工作黄了,不卖了你还留着过年么?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狠狠砸中,耳中响起一片尖锐的轰鸣。
路边的野种……捡来的……只是为了顶替爷爷的工作……原来那些毒打、辱骂、忽视,
不是因为我不够好,也不是因为我是女儿。而是因为……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养我,
就像养一头迟早要宰了吃肉的牲畜。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再用力剖开,
剧烈的疼痛让我弯下腰,几乎无法呼吸。我认为了十几年的家轰然倒塌,碎片扎进五脏六腑,
痛得我浑身发抖。我妈,不,我的养母,看我这副样子,更是得意。
她尖厉的声音像刀子往我心上捅:“要不是看你还能干点活,你这种赔钱货,
我们看都懒得看一眼!”“还想当我们的女儿?做梦!给我提鞋我都嫌晦气!”她说着,
又想来揪我:“少废话!王哥等着呢,别给脸不要脸!”我猛地抬头,
视线因为泪水一片模糊,却死死瞪着她,
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所以……所以你们从来都没有把我当过女儿?”“少他妈废话!
”养父吼着,彻底没了耐心,扬手又要打下来。“早知道这么麻烦当初就该让你被野狗拖走。
”那一刻,什么恐惧、顺从、甚至刚才的愤怒都消失了。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我这十几年的人生,从被捡到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谎言。
那我的亲生父母呢?为何爷爷从不曾与我提起?难不成我真是一个野种?我眼前发黑,
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站不稳。突然,“哐当!”一声,堂屋那两扇老旧的木门,
猛地自己关上。又自己打开,来回剧烈撞击着门框,发出巨大的声响。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疯狂摔门。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下来。“妈的,
什么破门……”养父最先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想缓和气氛。可他话还没说完,
厨房里又传来一阵骇人的巨响。像是一摞碗碟被人狠狠摔在地上,碎裂声不绝于耳。
王哥脸色变了变:“这是,咋…...咋回事?”“风!肯定是风!”养母赶紧说,
脸色发白地强笑。“这破院子就这样!王哥别介意!”但她的解释苍白无力,
院里一丝风都没有。突然,王哥“嗷”一嗓子怪叫,猛地跳起来,
双手胡乱拍打自己的裤裆:“操!啥玩意儿!凉!冰凉的!”我们全都看过去。
只见他深色的裤子上,正迅速洇开一大片暗色的水渍,像是凭空被泼了一盆冰水。
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洗脚水的味道。“这......这有鬼啊!”王哥脸都绿了,
惊恐地四处张望,连连后退。第七章“王哥!王哥别怕!意外!肯定是意外!”养父也慌了,
想去拉他。可下一秒,养父自己也“哎哟”了一声。他像是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膝盖窝,
噗通一下直接跪摔在地上。门牙磕在石板上,顿时满嘴是血。“啊——鬼!有鬼啊!
鬼又来了!”养母彻底崩溃了,尖声哭嚎起来。她的头发像是被无形的手揪住,猛地向后扯,
头皮都快被撕下来一样。王哥见状,魂飞魄散,哪还顾得上什么彩礼和媳妇?
惨叫一声“这娘们不干净!”,慌不择路地就往外疯跑。胖硕的身体险些卡在院门那儿,
狼狈不堪地挤了出去。“王哥!王哥别走啊!钱!彩礼!”养母还想追,
可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一步也迈不开,只能原地绝望地哭喊。
养父捂着流血的嘴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里全是惊惧。他死死盯着空荡荡的院子,
嘴唇哆嗦着:“这院子…...这院子***的邪性!”“难道那老抠搜真在保佑这野种?
”“这当还管这贱种做什么?”养母哭着催促养父,“走!快走!”他再也不敢多待一秒,
拽着养母,两人抱头鼠窜一般逃了出去,连头都没敢回。院门大敞着,我独自站在院子当中,
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心里一片冰冷的死寂。这就是养了我十几年的父母。
他们捡我回去,是因为我姓周。是因为可以让我哥顶替爷爷的工作。
是因为可以让我给他们当牛做马。是因为我能成为他们一家子的血包。现在,为了三百块,
他们就能把我卖给一个足以当我爹的老鳏夫。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件廉价的商品。心寒吗?
早就寒透了。但这一次,连最后那点对亲情残留的微弱幻想,也彻底熄灭了。
左右他们也不是我的亲生父母,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我慢慢转过身,看向空无一人的堂屋,
看向厨房门口。那里干干净净,根本没有碎碗碟。又是他们,再一次,
把我从深渊边拉了回来。我不再去想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不在乎。
我心里只剩下汹涌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不管他们是什么,他们都是我的亲人。
中秋夜的月亮很圆,很大,冷冷清清地挂在天上。院里,赵奶奶端出一盘小小的月饼,
切成四份。王叔不知从哪拿出一小壶温过的桂花酒。
李大伯沉默地给我面前的粗瓷杯倒了一点点。没有热闹的寒暄,没有虚假的祝福。
我们就安静地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分吃了那盘月饼。月饼很甜,有点噎人,
但我一口一口,吃得很干净。那个所谓的家里,没人上门,
没有一个人想起问我一句“中秋怎么过”。这院里的安静和陪伴,
比任何虚假的热闹都珍贵千万倍。夜里,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的月光,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坚定。第二天我下班回来,
听见巷子口几个老街坊凑在一起低声嘀咕:“……听说了吗?就城郊这片,
好像要规划拆迁了……”“……尤其是那些没主的老院子,最先拆……”我心里猛地一沉。
拆迁?这院子?这消息像块巨石压在心口。我没回家,
竖着耳朵听巷子里那些老头老太太闲聊,想听出点确切消息。越听心越凉,是真的要拆!
尤其是这座没什么人住的旧院子。我提心吊胆地推开院门,院子里一切照旧,
安静得让人心慌。我看着他们,喉咙发紧,一个字也问不出口。怎么问?
问要是拆了你们怎么办?我又能去哪?没等我想明白,也还没等来拆迁,
却先等来了我的养父母。院门又一次被暴力砸响,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凶。
木门哐哐作响,像要被捶散架。“周小雨!滚出来!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是养父的吼声,还有养母刺耳的叫骂。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们肯定也听到拆迁的风声了。我还没拉开门闩,门就被养父一脚踹开,差点撞到我脸上。
他和养母像强盗一样冲进来,眼睛赤红,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贪婪。
“听说这破地方要拆了?”养父一把揪住我衣领,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老东西肯定还藏了别的!钱呢?地契呢?拿出来!”“没有!什么都没有!
”我挣扎着想推开他,“爷爷什么都没留下!”“放屁!”养母尖叫着冲进我屋里,
开始疯狂翻箱倒柜,被子衣服被她扔得满地都是。或许是因为院子要拆了,
他们之前被吓破的胆子又肥了起来。又或许是欲壑难填,恐惧终归无法填满贪婪的空缺。
第八章“搜!给我仔细搜!肯定藏了好东西!这老家伙肯定给这贱种留了后手!
”“你们干什么!住手!”我扑过去想拦住她,却被养父狠狠一把甩开。后腰撞在桌子角上,
疼得我眼前发黑。“小贱种!滚开!”养父看都没看我一眼,转身就开始翻堂屋的家具。
“老东西说不定把钱藏在这些破家具里了!”王叔的藤椅被他掀翻在地,
发出不堪重负的***。赵奶奶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
李大伯的工具堆被他一脚踢散,叮叮当当滚了一地。我趴在地上,看着他们像强盗一样。
在我的家里、在我亲人的屋子里***,眼泪混着屈辱和愤怒往外涌。他们不是人!
他们是畜生!我脑子里那根叫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我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开养父,
捡起一把铁锹,横在身前,眼睛通红地瞪着他们:“谁敢再动这屋里一样东西,
我今天就跟你们拼了!”他们大概从没见过我这样,愣了一下。
养母随即跳脚骂了起来:“拼?你拿什么拼?”“你个有人生没人教的野种!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扔尿桶里淹死!”“掐死你都嫌脏了老子的手!”养父反应过来,
面目狰狞地又去翻旁边一个旧木箱。“我就是把这砸个稀巴烂!你又能怎样!
”就在他的手要够到木箱的瞬间。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用尽全身力气朝他抡了过去!“滚开!别碰我的东西!
”铁锹带着风声,擦着养父的胳膊砸在木箱上,发出巨响。他吓得猛一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