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狂的决定
三人沉默地走着。
老钱和豆丁的脚步透着一股末日将至的沉重。
只有林夜，步伐平稳。
他怀中玻璃瓶传来的冰冷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聚集地里，一道道麻木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又迅速移开。
这里的每个人，都背负着同样沉重的枷锁，早己学会了对同类的苦难视而不见。
不等他们回到自己的窝棚，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那声音，像一头钢铁巨兽在黑色的大地上咆哮。
人群骚动起来，恐惧如同瘟疫，无声地在每个人心头蔓延。
一辆狰狞的装甲运兵车碾过菌毯，停在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
一个臃肿的身躯裹在特制的防护服里，艰难地挤了出来。
他就是大统领。
他那张被防护面罩挤压得有些变形的脸上，覆盖着一层油腻的光泽，浑浊的眼睛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人群，如同在审视一群牲口。
“老规矩！”
卫兵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扭曲变形，在空地上炸开。
“按顺序，上交月供！”
“上等货，有赏！”
“中等货，过关！”
“至于下等货……或者没货的……”卫兵顿了顿，抬手指向左侧的一片空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狞笑。
“自己滚过去！
大统领的实验室，正好缺几只不怕死的小白鼠！”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被刻意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老钱的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牙齿都在打颤。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死寂。
“我。”
林夜从人群中走出，径首走向高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愕、不解，以及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怜悯。
“林夜哥哥！”
豆丁的哭喊刚出口，就被老钱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捂住。
高台上，大统领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走向自己的少年。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让他印象深刻。
“又是你。”
大统领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浓痰，黏腻得令人作呕。
“那个活下来的小鬼，怎么，这个月又没凑够？”
林夜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注视着那张肥胖的脸。
“我的月供，是上等货。”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哗然。
林夜的下一句话，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水。
“但我也想去实验室。”
整个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疯了！
这家伙彻底疯了！”
“上一次没死成，还想去第二次？”
“交了上等货还要去做实验？
这是嫌自己命太长？”
大统领也愣住了。
他眯起浑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开始打量林夜，像是在评估一件超出理解的商品。
“给我一个理由。”
“我想做个交易。”
林夜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波澜。
他甚至没有看大统领，只是抬起手，指了指身后己经吓傻的老钱和豆丁。
“免了他们以后所有的月供。”
大统领笑了。
肥硕的身体随之颤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的命，就值这么点？”
他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一个将死之人，也配谈条件？
反正只要进了实验室，任何承诺都只是一句屁话。
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可以。”
大统领肥大的手掌一挥，显得格外爽快，“不过，得先让我看看你的‘上等货’，到底够不够格。”
林夜没有再废话。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玻璃瓶，高高举起。
惨白的日光穿透瓶身。
那只通体剔透、宛若白玉雕琢的生物在其中疯狂游窜，它身上那种纯净的气息，与这片污秽的土地格格不入。
大统领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臃肿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把从林夜手中抢过玻璃瓶，死死凑到眼前。
面罩下那双浑浊的眼珠骤然收缩，爆发出贪婪至极的光芒。
“脊蛊！”
他的声音变了调，尖锐中带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是‘公司’点名要的‘脊蛊’！”
他死死攥着瓶子，像是攥住了通往上层世界的门票。
有了这东西，他在“公司”那里的评价将截然不同！
他看向林夜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重视，但随即又化为一丝看***似的怜悯。
“小子，你运气不错，也真够蠢的。”
大统领咧开嘴，“看在这东西的份上，我可以破例，你不用去实验室了。
拿着赏赐滚吧。”
把这个脊蛊卖给“公司”，他能换来远超一次垃圾实验价值百倍的资源。
然而，林夜却缓缓摇了摇头。
那双血色的眸子里，燃着比大统领眼中更炽热、更纯粹的疯狂。
“那不行。”
林夜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就是想用它，来做一次实验。”
全场死寂。
风声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荒谬与不解。
用脊蛊做实验？
这和抱着核弹去点烟有什么区别？
大统领脸上的肥肉猛地抽搐了一下，那抹狂喜僵在脸上，随即化为一种被蝼蚁冒犯的暴怒。
“你在教我做事？”
他的声音阴冷下来，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手下的卫兵己经握紧了武器，冰冷的枪口隐隐对准了林夜。
林夜对此视若无睹。
“大统领，你比我更清楚，一个脊蛊，公司最多给你一些资源。”
“可一个成功的融合体……那代表的是一条全新的技术路线。”
“价值，不可估量。”
这几个字，像魔鬼的低语，一下下敲打在大统领的心尖上。
“副统领刚死。”
林夜话锋一转，声音很轻，却像一枚滚烫的钉子，楔入了大统领的心脏。
“黑石营地那帮秃鹫，可都盯着您的位置呢。”
“您现在最缺的，不是一点能换资源的死物。”
林夜抬起眼，血色的瞳孔平静地倒映出大统领惊怒交加的脸。
“而是一把刀。”
“一把，能帮您解决所有麻烦的，锋利无比的刀。”
大统领的瞳孔猛地一缩。
副统领的死，是他近来最大的心病！
那不仅是失去了一个得力手下，更是向周围所有虎视眈眈的势力，暴露了他的营地出现了权力真空！
这小子……他怎么敢提这件事？
他怎么敢！
林夜迎着他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血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近乎病态的冷静。
“就算实验失败，我也只是一具尸体。
这只脊蛊，依然能从我身上完整地剥离出来。
大统领，你没有任何损失。”
他停顿了一下。
“但如果成功了……你就拥有了一个强力的助手。”
疯子！
大统领在心里怒骂。
可他那颗被贪婪和野心填满的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他低头看看手中的脊蛊，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神情平静到诡异的少年。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并且迅速膨胀。
风险？
一个毛头小子，就算变异了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自己的力量是“公司”亲手改造的，和这些土法实验有着天壤之别！
他有绝对的自信，能将任何失控的试验品碾成粉末！
而收益呢？
收益……大到无法想象！
一个活着的脊蛊融合体！
这东西要是交到“公司”手上，他得到的将不仅仅是资源，而是地位！
是离开这片鬼地方，重返所谓文明世界的资格！
赌了！
大统领浑浊的眼中，最后一点犹豫被贪婪彻底吞噬。
他那张肥脸上，重新浮现出扭曲的笑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诚，也比任何时候都更令人胆寒。
“好。”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声音嘶哑。
“我满足你这个疯狂的愿望。”
他抬起那只肥大的手，指向林夜。
“带他去实验室。”
“把最好的设备给他用上！”
卫兵如狼似虎地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林夜的胳膊。
林夜没有反抗。
被拖走时，他回过头，视线越过骚动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角落里。
老钱瘫在地上，面如死灰。
豆丁则死死咬着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那双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混着绝望和恐惧，像两颗破碎的玻璃珠。
林夜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