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头发与我一样花白的丈夫陆沉,握着我冰冷的手,许诺来生再续前缘。
他去山中寺庙跪了三天三夜,求一个虚无缥缈的重逢。
神佛大约是听见了他的祈求,又或者,是想开一个天大的玩笑。
五年后,我真的活了过来。
当我以十八岁的鲜活模样,满心欢喜地站在家门口时。
开门的却是75岁的陆沉,和他身边那位优雅得体的同龄新妻。
他看着我酷似年轻时的脸,眼神里满是惊艳过后的怜悯:姑娘,我们认识吗?我五十岁的儿子将他护在身后,像防贼一样瞪着我:哪来的骗子,滚!那一刻我才明白,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死。
而是我回来了,你却不认得我了。
......今天是陆沉七十五岁的寿宴。
我推开那扇熟悉的、沉重的雕花木门,冲了进去。
满堂宾客的喧嚣,在我闯入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我穿过人群,目光死死锁定在主位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身影。
阿沉。
我喊出了那个五十多年来,只有我一个人能叫的小名。
全场死寂。
陆沉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酒泼洒,染红了昂贵的地毯。
他浑身剧震,死死盯着我的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边,一位穿着暗红色旗袍的妇人站了起来,温柔地拍着他的背。
老陆,你没事吧?她看向我,目光里带着审视和警惕。
这就是赵婉,他的新妻子。
我五十岁的儿子陆明第一个冲了过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把我跟陆沉隔开。
你是谁?他暴躁地质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
谁让你进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没有理他,眼睛依然看着陆沉。
阿沉,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江念啊!住口!陆明怒吼,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妈已经死了五年了!你顶着一张相似的脸来这里招摇撞骗,安的什么心?我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脱口而出。
他年轻时为了给我挡一壶开水,腰上留了一块月牙形的烫伤疤痕!这是我们之间最隐秘的往事,除了我和他,再无第三人知道。
陆明却发出一声刺耳的冷笑。
我爸的体检报告,花点钱在网上就能买到。
这种隐私,现在还算什么秘密?我愣住了。
这时,我四十八岁的女儿陆月也走了过来。
她穿着得体的长裙,脸上挂着温柔的笑,说出的话却比陆明更伤人。
姑娘,你看上去也就十***岁,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们真的很爱我们的妈妈,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消费我们对她的思念,好吗?她的话,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扎在我的心口上。
我看着陆沉,他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的眼神痛苦,挣扎,却最终选择了避开我的目光。
他别过头,对着陆明低声说了一句。
让她走吧,别把事情闹大了,影响宾客。
这句话,成了压垮我的第一根稻草。
他没有信我。
他甚至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选择了息事宁人。
陆明得到了父亲的默许,再无顾忌。
他上前一步,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往外推搡。
听见没有?滚!我的手臂被他抓出几道刺眼的红痕,身体踉跄着被推出了门外。
砰!别墅的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
门里,是重新响起的、其乐融融的生日歌。
门外,是我一个人的冰冷世界。
我回来了。
可我的家,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