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是白月光的我是沈将军的冲喜新娘，成婚三年他从未碰过我。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一幅珍藏的女子画像，才知他心中早有朱砂痣。
那女子竟与我有七分相似。当晚我吞金自尽，留书一封：腾位置给姐姐。
他却疯了一样抱着我的尸体嘶吼：她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红烛泪滚烫地淌下来，在案头积了一小滩，凝固成暗红色的疮疤。三年了，
这间所谓的新房，夜夜只有她一个人。空气里是冷的，
带着点陈旧的、属于这偌大将军府特有的，兵器与墨卷混杂的气味。独独没有活气，
更没有属于她的，丈夫的气息。沈诀，她的夫君，大梁朝战功赫赫的镇北将军。
三年前他重伤垂危，沈老夫人信了冲喜的谶语，
一顶花轿将她从边陲小城抬进了这煊赫帝都的将军府。他活下来了，她却从此活在了冰窖里。
外间都道沈将军重诺，即便冲喜的妻子出身微寒，也给了正室的尊荣。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尊荣是糊窗户的纸，一戳就破。他从不踏入她房门一步，偶在府中遇见，
那双看向她的深邃眼眸里，是彻骨的疏离，偶尔，还会掠过一丝她捉摸不透的，
近乎痛楚的复杂。起初她还存着少女的妄念，精心备了他爱喝的茶，
在他必经的回廊下“偶遇”，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可他要么视而不见，
要么只一句冰冷的“有劳夫人”，便将那一点点微末的热情彻底浇熄。日子久了，
心也渐渐冷了，灰了。像这屋里永远燃不旺的炭火，苟延残喘地冒着一点青烟。
今日他奉旨出京巡营，三日方归。鬼使神差地，她走进了那间从不允许她靠近的书房。
书房里陈设简练，一如他那人。刀剑悬挂，兵书罗列，
空气里弥漫着他身上常有的那种冷冽的松墨香。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
最终落在了那张紫檀木大书案上。案头收拾得极整齐，唯独一角，压着一卷微微凸起的画轴。
心，没来由地跳快了几分。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指尖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轻颤，
解开了那系着的丝绦。画轴“唰”地垂落，展开一个清艳绝伦的女子。画中人身着鹅黄衣裙，
倚着一株白玉兰，巧笑嫣然，眉目流转间俱是灵动的光采。那眉眼，那鼻梁，
那唇形……竟与她有七分相似！可也仅仅是相似。
画中人更像一块被精心雕琢、光华璀璨的美玉，而她，不过是山间一块黯淡的顽石。
那女子眼底的明媚与娇憨，是她在这死水般的三年里，早已被磨平、再也寻不回的东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瞬之间，天旋地转。所有冰冷的漠视，所有刻意的远离，
所有她深夜辗转反侧不得其解的疑窦，都有了答案。她不是他的妻，
她只是他心中那道“朱砂痣”的一个拙劣替代品。一个因着几分相似的容貌，
被用来“冲喜”的物件。喜宠成了，物件便也碍眼了。她握着画轴的手指冰凉，
一直凉到了心底，连最后一点残存的温热也彻底湮灭。胸口堵着什么东西，胀得发痛，
却又空落落的，仿佛五脏六腑都被一瞬间掏空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房的。
窗外天色暗下来，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她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抬手，慢慢抚上自己的眉眼。就是这几分相似，
偷走了她三年，不，或许是一生的欢愉。梳妆匣的底层，
放着出嫁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一小块金子，扁扁的，说是关键时刻能应急。
那时母亲还拉着她的手，泪眼婆娑，说我的儿，此去京城，但望你夫妻和顺，一生平安。
夫妻和顺，一生平安。她极轻极缓地笑了笑，笑容里是一片荒芜的凄楚。她拈起那块金子，
很小，很沉，带着金属特有的、死亡的凉意。没有犹豫，喝着桌上早已冷透的残茶，她仰头，
将那一点冰冷的坚硬吞了下去。喉咙被刮擦得生疼，随后，
一股无法形容的、翻江倒海的绞痛从腹中猛然升起，迅速席卷四肢百骸。她支撑不住，
蜷缩着倒在地上，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视线开始模糊，
呼吸变得艰难。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摸索到桌案边，指尖蘸了早已干涸的胭脂膏子，
在那张他从未动过的合婚庚帖背面，一字一划，留下殷红如血的遗言：腾位置给姐姐。
胭脂字迹，斑驳淋漓，像她心头泣尽的血。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
她仿佛听见院外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还有他惯常的、沉稳健硕的脚步声。
真是……可笑的错觉啊。……沈诀是踏着浓重的夜色赶回来的。边关有异动的军报被他截获，
他提前一日回府，连夜部署。踏入府门，一种莫名的心悸攫住了他，
让他下意识地先走向了她的院落。房里静得可怕。烛火将尽未尽，摇曳出满室昏黄的光晕。
然后，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她，以及她身边那抹刺目的红。
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冲过去，几乎是踉跄着跪倒在地，
将那个冰冷、已无生息的身体紧紧捞进怀里。“夫人？”没有回应。他触到她鼻下，
气息已绝。一瞬间，沈诀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冻成了尖锐的冰棱，
刺得他五脏六腑剧痛无比。他猛地抬头，猩红的眸子扫过空荡的房间，
最终落在了梳妆台上那张摊开的庚帖上。腾位置给姐姐。那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他的眼珠上，烫在他的心上！“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嘶声低吼，
手臂猛地收紧，将那具冰冷的身体死死箍在胸前，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是我妹妹！是我失散多年，苦寻不到的亲妹妹啊！！”他的声音从一开始压抑的低吼，
变成了绝望的、野兽般的悲鸣。额头青筋暴起，眼眶瞪得几乎裂开，热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砸在她苍白僵硬的脸上。“我找了她十几年……十几年！
我怕……我怕那些暗处的敌人知道她的存在，会对她不利……我不敢认你，
不敢对你好……我不敢让人看出你像她……我甚至不敢多看你一眼……”他语无伦次，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呕出的血块。他摇晃着她，徒劳地想要将她摇醒。
“我忍着……我只想等扫清所有障碍，再告诉你，
接她回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再等等我？！为什么？！”怀里的身体，
只有一片沉寂的、拒绝一切的冰冷。那冰冷穿透衣料，直直刺入他的心脏，
将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筹谋、所有的隐忍，都击得粉碎。他猛地俯下身，
将脸深深埋在她冰冷的颈窝，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而绝望的哀嚎。
那声音穿透了将军府沉寂的夜空，带着血淋淋的痛楚，久久不散。窗棂外，
守夜的侍卫婢女早已跪倒一片，人人面色惨白，噤若寒蝉。烛台上，那最后一截蜡烛，
终于燃到了尽头。“噗”地一声轻响。火光跳了一下，彻底熄灭。无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连同那绝望的嘶吼，一同沉沦，再无半点声息。好的，
这是接下来的部分：---黑暗是黏稠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裹挟着他不断下沉。
可那怀中冰冷的、逐渐僵硬的触感，又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时刻刺着他，
让他无法彻底沉溺于麻木。“为什么……不信我……” 他嘶哑地低语，
嘴唇擦过她冰凉的鬓发，那上面再无往日她精心养护的、极淡的花香，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
“将军！” 老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看到室内的景象，腿一软几乎瘫倒，老泪纵横，
“老奴……老奴已派人去请太医了！可是夫人她……”“滚！” 沈诀头也未抬，
从喉咙深处迸出一个字，手臂却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都给我滚出去！
”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出，连拖带拽地将几乎昏厥的老管家扶了出去，紧紧掩上了房门。
世界重新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他和怀里这具冰冷的躯壳，
以及那五个用胭脂写就的、仿佛还在灼灼燃烧的血字。腾位置给姐姐。
每一个字都在嘲笑他的愚蠢，他的自负，他的……懦弱！
他以为将寻到失散妹妹的秘密深埋心底，是对她们最好的保护。
他怕当年构陷沈家的仇敌未清，怕相认会给她和妹妹带来杀身之祸。
他甚至不敢细查她的来历，只因那过于相似的容貌让他心惊胆战，唯恐是敌人设下的圈套。
于是他便冷着她，远远地放着，像对待一件可疑的、却又不得不摆放在明面上的器物。
他以为时间还很多，等他肃清所有隐患，等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全天下，
他找到了流落在外的血脉至亲，到那时，他再好好补偿她这三年所受的委屈。可他忘了，
人心是肉长的，是会冷的，是会碎的。她吞金了。用那样决绝而惨烈的方式，
在他以为掌控一切的书房外，用死亡，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啊——！
” 压抑不住的悲鸣再次冲破喉咙，带着血沫的腥甜。他猛地抬起头，
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桌上那卷惹火的画轴。那是他凭借着儿时模糊的记忆，
央了宫中最好的画师，一遍遍修改，才最终绘成的妹妹成年后的想象图。
是他十几年来魂牵梦萦，支撑他在尸山血海中活下去的念想之一。如今，
这念想却成了杀死他妻子的利刃！他轻轻地将她放下，仿佛怕惊扰了她冰冷的睡眠，
然后用一种近乎僵硬的步伐走到书案前，颤抖着手，再次展开那幅画。
画中少女依旧巧笑嫣然，眉眼间与他怀中之人生得有七分相似，却因着画师的想象与润色，
更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梦幻般的光彩。就是这几分相似，这他视若珍宝、又刻意回避的相似，
酿成了今日的惨剧。“你看……她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一个极浅的梨涡，
和你一样……” 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破碎不堪，“我每次看到你，都忍不住想，
我的妹妹若在身边，是不是也这般模样……我不敢多看你，怕眼里的思念藏不住，
怕被人看出端倪……可我……我从未想过不要你……”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画纸上，
晕开了墨迹，那少女的笑容变得模糊而诡异。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与毁灭欲骤然升起！
他猛地抓住画轴两端，手臂肌肉虬结，额角青筋跳动——“将军！不可！
” 一个苍老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闻讯赶来的府中医官，
亦是知晓他寻找妹妹内情的少数心腹之一，“那是小姐唯一的画像啊！
”沈诀的动作僵在半空。画像……妹妹……冰冷的现实如同冰水浇头。妹妹尚未找到，
生死未卜。而怀里的妻子，却已因他这愚蠢的“保护”而香消玉殒。
他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手，画轴“啪”地一声落在地上，卷起一角，如同一个嘲讽的句读。
他踉跄着回身，重新跪倒在那个冰冷的身躯旁，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上她苍白冰冷的脸颊，
用指腹一点点擦去她唇边已然干涸的暗色血渍。“对不起……” 他俯下身，
额头抵着她冰凉的额头，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毫无生气的眼睑上，
“是我错了……是我太蠢……太自负……”他以为运筹帷幄，能决胜千里。他以为坚忍克制，
可护佑周全。却连身边最需要他一丝温情的人都护不住。“我会找到她……” 他低声承诺，
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破碎的坚定，“我会找到我们的妹妹……然后，
我下去陪你……亲自向你赔罪……”他说着，竟极轻微地笑了笑，
那笑容映在他布满泪痕、扭曲的脸上，比哭更令人胆寒。
“你等我……别再走那么快……下次，
我一定认得你……一定好好待你……”他一遍遍地呢喃着，像是承诺，又像是诅咒。室外，
天色渐明，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纸，照亮了满室狼藉，
也照亮了他眼中一片死寂的、再无生机的荒原。将军府挂起了白幡。
曾经用来冲喜的红绸被惨淡的白布取代，在料峭的春风里无力地飘荡。帝都皆传，
沈将军骤失爱妻，悲痛欲绝，性情大变。他将其妻风光大葬，墓穴规格竟逾制，
陪葬之物皆按最高规格，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繁华都塞进那冰冷的棺椁，弥补生前的亏欠。
葬礼之后，沈诀如同换了一个人。他更加沉默，也更加冷酷。他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
甚至不惜以雷霆手段清洗朝中可能存在的旧敌势力，只为了寻找那个画中的女子，
他失散的妹妹。他时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幅被他泪水晕染过的画像，一看就是整夜。
有时，他又会去到她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天，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一尊正在风化的石像。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颗曾经为家国、为复仇、为寻找亲人而跳动的心，已经随着那个吞金自尽的女子，
一同死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被愧疚、悔恨和执念驱使的躯壳，
在人间完成最后的、未尽的使命。寻找，然后，奔赴。这是他给自己判下的，最后的刑罚。
好的，这是接下来的部分：---寒来暑往，将军府门前的石狮子沉默地见证着枯荣交替，
檐下的白幡早已撤去，换上了符合规制的、更为持久的素色灯笼。府内依旧奢华，
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冷寂。下人们行走间踮着脚尖，说话压着嗓音，
唯恐惊扰了那座始终笼罩在主人眉宇间的、名为“悲痛”的冰山。沈诀变得更加沉默，
也更加锐利。像一柄出了鞘却再无归处的古剑，寒气逼人，满身风霜。
他处理军务更加雷厉风行，手段甚至带上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酷烈。
朝中一些与他素有龃龉、或可能与当年沈家旧案有牵连的官员，
接二连三地被寻了由头或贬或黜。一时间，朝野侧目，皆言沈将军丧妻之后，心性大变，
愈发不好相与。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过是疯狂寻找下的副产品。每一次清洗，
每一次权力的运用，都只为撬开更多紧闭的嘴，挖出更深藏的线索。他动用了军中暗线，
撒下天罗地网，搜寻范围甚至扩大到了周边诸国。
那幅被他泪水浸染过、边缘已有些磨损的画像，被他命画师精心临摹了无数份，
分发到每一个可信之人手中。他几乎不眠不休，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唯有那双眼睛，
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他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更在用一个渺茫的希望吊着自己最后一口气。偶尔，在夜深人静，处理完所有公务之后，
他会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入那间已被封锁的新房。里面的陈设依旧保持着那夜的模样，
梳妆台上，那盒被她蘸着写了遗言的胭脂还静静放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他会坐在她常坐的那张绣墩上，对着冰冷的铜镜，一坐便是半夜。指尖拂过桌面，
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日她留下的、绝望的余温。“就快找到了……” 他对着空寂的房间低语，
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你再等等我……等我带她来见你……然后，我就来陪你。
”这话，他已不知说了多少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给自己下达最后的通牒。终于，
在一个秋雨连绵的黄昏，一匹快马踏着泥泞驰入京城，直抵将军府。马上的骑士浑身湿透，
脸上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将一封密信和一串用红绳系着的、有些年头的陈旧银锁片，
呈到了沈诀面前。那银锁片样式古朴，背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沈”字家徽，
正面是寓意平安的缠枝莲纹——正是他记忆中，幼时戴在妹妹脖子上，
后来在混乱中遗失的那一枚！沈诀握着那枚冰凉锁片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几乎是抢夺一般扯开那封被油纸包裹得好好的密信，目光贪婪又恐惧地扫过上面的字句。
信上详细写明，在南方一个临水的小镇上，找到了一个与画像极为相似的女子，年岁相当，
且是幼时被一外地行商收养，来历不明。最重要的是，那女子颈后，
有一块与沈老夫人位置、形状都极其相似的淡红色胎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巨大的、迟来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房，
却又在瞬间被更深沉、更尖锐的悲痛刺穿。他找到了血脉至亲，却永远失去了挚爱之人。
这失而复得，是用得而复失换来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哽咽，身体晃了晃，
若非及时扶住书案，几乎要栽倒在地。“备马！” 他猛地直起身，
眼中那偏执的火焰燃烧到了极致，几乎要将他自己也焚为灰烬，“立刻出发！”他不眠不休，
日夜兼程，带着一小队精锐亲卫，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个南方小镇疾驰而去。
秋风秋雨打在身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寒意。数日后，小镇一座清雅的院落外。
沈诀勒住马缰，望着那扇虚掩的院门，竟生出近乡情怯的惶恐。他翻身下马，
脚步有些虚浮地走上前，轻轻推开了门。院子里，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正背对着他，
弯腰侍弄着几盆秋菊。她的身形，她的侧影……似是听到动静，那女子直起身，
缓缓回过头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那张脸，与画像有八分相似，
与他记忆中母亲年轻时的模样重叠，更与……与他那吞金自尽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