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公司高层战略会议的通知下来时，我还在档案室里与尘封的纸张作伴。
当我作为“星尘计划”的资料整理员，抱着厚厚的文件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都向我投来了复杂的目光。
陆闻舟坐在会议桌的显眼位置，看到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微笑。
会议开始，顾景深亲自主持。
他宣布，公司将正式启动“星尘计划”，这是关乎公司未来三年战略布局的核心项目。
“该项目的负责人，将直接晋升为项目总监，并获得相应的股权激励。”
话音一落，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这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陆闻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野心。
“经过董事会的慎重考虑，”顾景深环视全场，声音平稳而有力，“我们决定提名两位候选人，通过公平竞争的方式，来决定‘星尘计划’的最终负责人。”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
“第一位，是人事部的陆闻舟主管。他在公司服务多年，经验丰富。”
陆闻舟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得意的光彩，他甚至矜持地向周围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认为，这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顾景深的目光，却忽然转向了角落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我。
“第二位，”他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整个会议室，“是项目策划部的，苏晚。”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了我身上。
震惊，错愕，不解，鄙夷。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抱着的文件夹险些滑落。
我？
一个入职三个月，正被下放到档案室的新人？
去和一个人事部副主管，竞争公司未来三年的核心项目负责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陆闻舟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景深，又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点被戏耍的愤怒。
他显然认为，我只是一个被顾景深推出来，用来衬托他资历和能力的“陪跑”。
一个羞辱他的工具。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在我身上来回扫射，仿佛要将我穿透。
我下意识地看向主位上的顾景深。
他的目光，平静而深邃，隔着长长的会议桌，与我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眼神里，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鼓励和期待。
我的心，猛地一跳。
会后，我被陆闻舟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关上门，脸上那副假惺惺的笑容又回来了。
“小苏啊，别紧张，顾总提名你，也是对你们年轻人的看重嘛。”他给我倒了一杯水，姿态放得很低。
“不过呢，你也知道，‘星尘计划’对公司，对我个人，都太重要了。我卡在这个位置上好几年了，就指望这个项目能让我再往上走一步。”
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你就当是帮陆哥一个忙，主动退出，也算是……还了我当年推荐你入职的‘人情’。”
他又提起了那份虚假的“人情”。
如果是昨天，我或许还会犹豫，还会挣扎。
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恶心。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欲望和算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想起了茶水间听到的真相，想起了国庆假期那场屈辱的旅途。
我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缓缓放下。
“陆主管。”
我抬起眼，第一次如此平静而直接地迎上他的目光。
“我觉得，公平竞争，才是对您所谓的‘恩情’，最好的回报。”
“我会全力以赴的。”
陆闻舟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龟裂。
他没想到，我会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留情面。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声音也冷了下来：“苏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真以为顾总提名你，你就能一步登天了？我告诉你，在‘远星’，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连一天都待不下去！”
***裸的威胁。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拉开门，我走了出去，将他压抑的怒吼和摔杯子的声音，关在了身后。
战争，正式打响。
陆闻舟的报复，来得比我想象的更快、更猛烈。
他开始利用自己在公司盘根错节的人脉，对我进行全面的封锁。
我需要项目前期的数据，数据部分管的经理是他的老乡，对我百般推诿。
我需要市场调研的资源，市场部的负责人是他的牌友，直接无视我的申请邮件。
他还变本加厉地在公司内部散播我的谣言，说我私生活不检点，是靠着不正当关系才得到了CEO的提名。
我像一座孤岛，被隔绝在汹涌的恶意里。
项目方案，迟迟无法推进。
那几天，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每天加班到深夜。
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只有我头顶的一盏灯亮着，白色的灯光，显得格外清冷。
我对着空白的文档，一筹莫展，巨大的焦虑和无力感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那个晚上。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抬起头，看到了顾景深。
他换下了白天的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身姿挺拔，出现在空旷的办公区，显得有些不真实。
“还没下班？”他走到我工位旁，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顾……顾总。”我连忙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他目光落在我电脑屏幕上那个空白的文档上，没有多问，只是看似不经意地指了指我桌上的一份行业报告。
“你觉得，‘星尘计划’最大的壁垒，是技术，还是市场？”
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应该是……技术吧？”
他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在报告上某个不起眼的图表上轻轻敲了敲。
“这个数据，你注意到了吗？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启明科技’，上个季度的用户增长，主要来自于下沉市场。”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个我之前忽略掉的细节。
“我们的技术和他们不相上下，但我们的用户画像，一直是一二线城市的精英白领。‘星尘’如果还是走老路，天花板肉眼可见。”
他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一直把思路局限在技术创新上，却忽略了最根本的市场逻辑。
“可是……我拿不到详细的市场数据。”我有些沮丧地说。
“A部门的陈经理，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顾景深淡淡地说，“你去找他，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他说完，没再多留，只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为什么……要帮我？
而且帮得如此精准，如此不动声色。
我开始强烈地怀疑，从国庆那个电话开始，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天，我按照他的指点，抱着一点忐忑，敲开了A部门陈经理的办公室门。
陈经理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中年男人，果然，他就是陆闻舟口中那个“老乡”。
我说明来意后，他习惯性地皱起了眉头，正准备说辞推诿。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通行证”。
“是顾总让我来找您的。”
陈经理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脸上的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 ઉ之的，是一种惊讶和审视。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U盘。
“所有原始数据都在里面，没有经过任何处理。顾总的面子，我不能不给。”
我拿着那个小小的U盘，感觉像拿到了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对顾景深的好奇和感激，在我心里交织成一张复杂的网。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