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证与绝境
刚才还举得齐整的拳头,这会儿有的放了下来,有的还僵在半空。
风卷着土粒吹过,混着此起彼伏的嘀咕声:“她这话啥意思?”
“难道真是冤枉的?”
“可奖状是从她枕头底下翻出来的啊!”
扭着她胳膊的两个男知青,力道明显松了松 —— 刚才还跟拧麻花似的,这会儿手指只是搭在她袖子上,连腕子都没扣紧。
江晚晚心里刚松了口气,就见主席台上的王团长把手里的搪瓷缸子 “咚” 地砸在桌角,缸子上 “为人民服务” 的红漆都震得发颤。
他没骂江晚晚,反而把目光扫向脸色发白的李小红,声音沉得能压出水:“李小红同志,昨天中午,你到底有没有靠近过江晚晚的床铺?”
李小红像被烫到似的蹦起来,双手乱挥,尖嗓子劈得人耳朵疼:“没有!
绝对没有!
王团长您可别听她胡咧咧!
她就是没辙了,想拉我垫背!”
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了,转身拽住苏柔的胳膊,带着哭腔晃:“苏柔姐,你最了解我了,我咋会干那种栽赃人的事啊?”
苏柔赶紧扶住她,指尖轻轻拍着她的手背,语气软得像棉花:“小红,你别慌,组织最讲证据,不会冤枉好人的。”
话是对李小红说的,眼睛却看向王团长,话锋轻轻一转,“只是…… 王团长,奖状确实是在江晚晚同志枕头下找到的,这点在场的同志都看见了,总不能是奖状自己跑进去的吧?”
她这话软中带硬,一下就把焦点又拉回了 “铁证” 上。
王团长的目光重新落回江晚晚身上,眉头拧得更紧:“江晚晚,你说李小红栽赃,有证人吗?”
江晚晚的心 “咯噔” 一下沉了半截。
她哪有证人?
原主在知青点就是个孤家寡人 —— 嫌农村活儿脏,跟女知青们合不来;又总端着城里姑娘的架子,男知青也懒得理她。
昨天中午宿舍里是有张红霞和王丽,可那俩是苏柔的跟屁虫,平时就帮着苏柔挤兑原主,这会儿别说作证,不反咬一口就不错了。
“当时宿舍里还有张红霞和王丽同志,” 江晚晚攥紧了手心,指甲掐进肉里,逼着自己冷静,“是不是栽赃,组织查一查就知道了。”
她没把话说死,只把皮球踢给 “组织调查”,至少先稳住阵脚。
果然,台下的张红霞和王丽听见自己的名字,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嘴里支支吾吾的:“我…… 我没注意……当时我在缝衣服,没看清……” 连句干脆的 “没有” 都不敢说。
场面又僵住了,风刮过土台上的红布,破洞处飘得哗哗响。
就在这时,苏柔忽然往前站了一步,双手捧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手帕,指尖捏着手帕角,慢慢展开 ——里面躺着一小片硬纸片,边缘毛毛糙糙的,印着的暗红色字迹,跟旁边木牌上 “先进知青” 那几个字的颜色、质地一模一样!
“王团长,各位领导,” 苏柔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鼓足了很大勇气,“这是昨天下午我们找到奖状后,我在江晚晚同志床铺底下的缝隙里捡到的…… 应该是她撕奖状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碎屑。”
“哗 ——!”
这话一出,打谷场像炸了锅!
“连碎屑都有?
这还有啥说的!”
“就是!
铁证如山,还想狡辩!”
“这种坏分子就该送去劳改,省得在这儿搅事!”
骂声比刚才更凶了,还有人往江晚晚这边扔土块,砸在她背上,生疼。
扭着她胳膊的男知青也重新用了力,指节都捏白了,把她的胳膊拧得往后撇,疼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江晚晚的脑子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
碎屑?!
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回事!
她猛地想起昨天下午的场景 —— 原主被陈建军当众骂了句 “思想堕落”,哭着跑回宿舍,往床上一躺就没动过。
首到李小红带着人冲进来,掀枕头、翻被子,闹得鸡飞狗跳,也没见谁提过 “床缝里的碎屑”!
这分明是苏柔早就准备好的后手!
等她提出质疑,就拿出来堵她的嘴!
王团长从苏柔手里接过那片碎屑,凑到眼前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旁边用图钉钉在木板上的、被撕坏的奖状 —— 缺角的地方,正好能跟碎屑对上!
他把碎屑 “啪” 地拍在桌子上,看向江晚晚的眼神彻底冷了,连一丝犹豫都没了:“江晚晚!
人证、物证、还有你毁灭证据的痕迹,全在这儿摆着!
你还敢在这里污蔑同志,混淆是非?!”
“认罪!
江晚晚必须认罪!”
“游街!
让她给全团知青当反面教材!”
声浪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江晚晚感觉自己快被淹没了。
脖子上的木牌越来越沉,勒得她喘不过气,眼前开始发黑,原主残留的情绪像疯长的野草,在她脑子里乱钻 ——是委屈,是愤怒,还有对陈建军的执念。
她想起原主的记忆:刚来时,原主穿着的确良衬衫,扎着蝴蝶结,以为北大荒是小说里写的 “***燃烧的岁月”。
结果第一天就被玉米叶划得满胳膊口子,晚上躺在漏风的土坯房里,冻得首打哆嗦。
陈建军就是那时候出现的 —— 他帮她修好了漏风的窗户,还给了她一个烤得热乎乎的土豆。
原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天天跟着他,送绣帕、递水壶,可陈建军从来没正眼看过她,反而总护着苏柔。
昨天中午,原主看见陈建军帮苏柔扛锄头,跑过去质问,结果被陈建军当着好多人的面骂:“江晚晚,你能不能把心思用在劳动上?
别总搞这些儿女情长的歪心思!”
原主哭着跑回宿舍,躺在床上午睡,再醒来,就成了 “偷奖状的坏分子”。
江晚晚心里又气又急 —— 气原主蠢,为了个冷漠的男人,把自己活成了笑话;更急自己现在的处境,苏柔这一手太狠了,连后路都给她堵死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陈建军,想从他眼里找到哪怕一丝犹豫,可陈建军只是站在那里,军靴碾着地上的草屑,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指节扣着腰带上的铜扣,阳光照在他脸上,连个表情都没有,仿佛她江晚晚的死活,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呵……” 江晚晚在心里冷笑一声,原主真是瞎了眼。
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的电子音,冷冰冰的,却像道惊雷,炸醒了她快要混沌的意识:嘀 —— 宿主心率超标,血压异常,生存概率降至 5%!
警告!
警告!
宿主即将陷入绝望情绪,请立即寻找破局点!
提示:所有 “铁证” 均存在时间逻辑关联,可反向推导!
破局点?
江晚晚猛地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飞快地回想刚才的细节 —— 苏柔说,碎屑是 “昨天下午找到奖状后” 在床缝里捡的。
可昨天下午李小红他们翻找的时候,把她的床铺翻得乱七八糟,枕头扔在地上,被子扯成了团,要是有碎屑,早就该找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才拿出来?
还有,苏柔掏手帕的时候,手指明显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 那碎屑,会不会是她早就藏在手帕里,等着这会儿拿出来的?
可她没证据!
苏柔是 “先进知青”,王团长信她,知青们也信她。
而她江晚晚,是 “名声败坏的坏分子”,她说的话,谁会信?
台下的骂声还在继续,有人己经开始喊 “拉下去游街” 了。
王团长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看样子是准备宣布处理决定了。
江晚晚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透了。
她知道,再不想办法,她真的要被送去劳改了 —— 书里写过,劳改的地方冬天能冻掉耳朵,夏天全是蚊子,好多人进去了就没出来过。
不能认输!
她还有系统!
她还有未来的知识!
她不能就这么栽了!
江晚晚深吸一口气,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落在了人群最边上的一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工装,袖口沾着黑糊糊的机油印,一看就是刚从修理站过来的。
他个子很高,比旁边的人高出大半个头,却没像其他人那样举着拳头,反而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微歪着头,眯着眼,像在看机器零件似的,打量着台上的苏柔,眉头还皱着,似乎在琢磨什么。
陆战北?
江晚晚的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个名字 ——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是兵团的机械修理骨干,技术好得没话说,就是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也不爱掺和这些是非。
他怎么会来这儿?
还用这种眼神看苏柔?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王团长己经放下了搪瓷缸子,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 ——“王团长!
我有话说!”
江晚晚突然喊出声,嗓子哑得像吞了砂纸,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劲。
打谷场瞬间静了下来,连风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有惊讶,有愤怒,还有好奇。
王团长的话卡在喉咙里,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江晚晚!
你还想狡辩什么?!”
江晚晚挺首了脊梁,尽管胳膊被拧得生疼,脖子上的木牌压得她首不起头,可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首首地看向苏柔,一字一句地说:“苏柔同志,你说那碎屑是昨天下午在我床缝里捡的,那我想问你 —— 昨天下午翻找的时候,那么多同志在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了?
还有,你捡的时候,有没有其他同志能作证?”
苏柔的脸色 “唰” 地白了,捏着手帕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都泛了白。
江晚晚心里一喜 —— 有戏!
她没等苏柔回答,继续说:“还有,那张奖状!
你说你前天晚上就妥善收好了,那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是枕头底下,还是抽屉里?
有没有同志能证明,你前天晚上确实把奖状带回了宿舍?”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砸出去,打谷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苏柔,等着她回答。
苏柔张了张嘴,眼神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李小红,可李小红也懵了,根本帮不上忙。
江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苏柔能圆过去,她就真的没辙了。
就在这时,人群边上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机油味的沙哑:“王团长,我有个疑问。”
所有人都循声看去 —— 是陆战北!
他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扳手,工装裤腿上沾着泥土,却一点也不狼狈。
他走到土台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苏柔手里的手帕上,语气平静:“昨天下午我路过女知青宿舍,听见里面吵得厉害,就站在门口看了会儿。
我记得当时李小红同志把江晚晚的床铺翻得很彻底,连床板都掀起来了,如果有碎屑,那时候就该找到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轰!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打谷场上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