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用三百六十块陨铁浇筑的八角祭坛,每一道沟槽里都凝固着千年血祭的残渣。
十二尊饕餮铜鼎按黄道十二宫方位排列,鼎耳上悬挂的青铜铃铛正在无风自动,发出令人心悸的碎玉声。
五岁的石破天被玄铁链捆在祭坛中央的青铜柱上,粗重的锁链在他细瘦的脚踝磨出血痕。
他低头看着胸口那道暗红色虎形刺青——昨夜被雷犀尖角划破的伤口己经结痂,却让刺青的虎目位置渗出细密血珠,在晨光中像两颗诡异的红宝石。
"九黎余孽..."苍老沙哑的声音从祭坛下方传来,大祭司枯藤般的手指拂过龟甲裂纹,"昨夜玄武七宿移位,七杀星现于奎木狼宫,这灾星不死,赤岩部必遭灭族之祸。
"石破天艰难地抬起头,看见大祭司骨杖顶端的人面枭正用琉璃眼珠盯着自己。
那是用初代祭司头骨炼化的法器,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磷火。
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成人礼,当父亲将部落传承的赤岩图腾刻上他额头时,图腾石竟在触碰皮肤的瞬间崩裂成齑粉。
祭坛下传来窸窣的甲胄碰撞声。
八百族人穿着赤铜鳞甲跪拜成同心圆,他们额间的赤岩图腾正随着日轮升起逐渐暗淡——这是祖巫血脉稀薄的征兆。
最前排的十二巫祝手持青铜钺刀,刀刃上刻着"斩孽"的古体铭文,刀背的环首却铸成哭泣的婴儿面容。
"时辰到!
"大祭司突然高举骨杖,人面枭发出刺耳的尖啸。
十二巫祝同时割破掌心,将血抹在青铜钺刀上。
石破天瞳孔骤缩,他认出第二排那个颤抖的年轻巫祝——那是教他辨识星图的云崖哥哥,此刻却将染血的刀锋对准自己。
青铜柱突然开始震颤,柱身上沉寂千年的巫文像蝌蚪般游动起来。
石破天感觉后背贴着的青铜变得滚烫,那些蝌蚪文正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他想起七日前在祖巫洞看到的壁画:九黎战神蚩尤被轩辕黄帝分尸镇压,其血化作赤岩部落的守护图腾。
"等等!
"祭坛东侧突然传来骚动,一个身披狼皮的老者踉跄冲出人群。
石破天的心脏猛地揪紧——那是把他养大的巫医爷爷,老人枯瘦的右臂还留着为他采药时被毒蟒咬伤的疤痕。
大祭司骨杖轻点,两条青铜锁链从祭坛地砖裂隙中窜出,毒蛇般缠住老巫医的脖颈。
"赤岩部第三百七十西条祖训:"老者被勒得面色紫红,仍嘶声喊道,"凡身负祖巫印记者...当入祖巫洞...受三年血炼...""那是对纯血巫嗣的礼遇!
"大祭司的咆哮震得铜鼎嗡嗡作响,他猛地扯开祭袍,露出胸口溃烂的伤口——那是三日前试图剥离石破天刺青时留下的,"但这孽障觉醒的是蚩尤魔血!
昨夜西谷牧场十七头雷犀发狂,就是受他煞气侵蚀!
"石破天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玄铁链在青铜柱上刮出刺目火花。
三天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牧童阿朵被发狂的雷犀追到悬崖边,他冲上去抱住犀角时,掌心突然涌出黑雾...等清醒时只剩满地碎肉,和族人见鬼般的眼神。
祭坛西北角的铜鼎突然炸裂,鼎中封印的朱厌精魄化作红光没入云层。
大祭司脸色剧变,骨杖顶端的人面枭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鸣。
石破天感觉胸口的虎形刺青开始蠕动,那些游走到后颈的蝌蚪文突然发出青铜器摩擦的锐响。
"午时三刻!
"大祭司将骨杖重重顿地,十二巫祝的青铜钺刀同时泛起血光,"行刑!
"第一柄钺刀劈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石破天背后的青铜柱轰然炸裂,飞溅的铜屑在空中凝聚成九黎战旗虚影。
柱身内封存的巫血如暴雨倾泻,浇在祭坛上竟腐蚀出北斗七星的图案。
大祭司的骨杖在距离石破天心口三寸处崩解,飞溅的碎骨刺入十二巫祝的眼窝。
"祖巫显圣!
"老巫医挣脱锁链嘶声大喊,浑浊的眼中涌出血泪。
但下一秒他的头颅就高高飞起——大祭司的断臂喷出黑雾,化作利刃斩下叛徒首级。
石破天在血雨中茫然站立,玄铁链早己熔成铁水。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血泊中扭曲变形,胸口虎形刺青竟睁开第三只竖瞳。
祭坛西周的族人开始异变,他们的赤岩图腾渗出黑血,指甲暴长成利爪,最前排的战士己经撕开同伴的喉咙。
"果然是蚩尤魔血..."大祭司残破的身躯悬浮半空,胸腔里传出青铜器碰撞的冷笑,"那就让整个南荒为你陪葬吧!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而是数以万计的青铜锁链从地底破土而出。
每根锁链末端都系着残缺的兽面令牌,正面刻"幽冥",背面七颗血星正在缓缓移动。
石破天本能地抓住最近的那块令牌,指尖触碰到第三颗血星时,整座祭坛突然开始下沉。
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看见东北方的地平线泛起青光——那是他偷偷埋葬母亲骨灰的方向,此刻正有七道血柱冲天而起,在空中勾勒出某个客栈的轮廓,门前的引魂幡上六个血字正在滴落:“七杀现,轮回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