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马尾又束紧了些,月白色旗袍袖口绣着的银丝昙花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砸在防弹玻璃上的声响,像极了苏州老宅里那架明代蕉叶琴的”滚拂“指法。
"江小姐,王经理请您去贵宾厅。
"实习生小周的声音带着颤。
推开门时,紫檀长案上的宋代建盏正被戴着白手套的专家捧在手中。
秃顶男人堆着笑迎上来:"这就是我们新聘的文物顾问,剑桥大学修复专业...""环氧树脂。
"江浸月突然开口。
满室寂静。
她径首走到展柜前,指尖在茶盏开片纹路上轻叩:"宋代建盏胎土含铁量8.7%,敲击声如钟磬。
"葱白指甲划过盏沿,"这个仿品混了氧化钴调色,声音发闷。
"王经理的额头渗出冷汗:"江小姐可能不知道,这是苏富比流出的...""苏富比去年拍出的曜变天目盏,"她摘下翡翠耳坠放在盏中,"真品釉面会折射七彩光晕。
"昏暗的贵宾厅里,翡翠在赝品茶盏中黯淡如石。
突然响起的鼓掌声让水晶吊灯都晃了晃。
江浸月回头,看见倚在门边的男人。
他黑色西装上的银线刺绣如同银河碎屑,腕间沉香佛珠撞在门框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傅先生!
"王经理几乎要跪倒在地。
傅沉舟的银丝眼镜链扫过江浸月手中的耳坠:"听说云栖新来了位能听音辨器的修复师。
"他摘下眼镜擦拭,露出眼尾那颗妖异的泪痣,"不如请江小姐看看压轴的《听琴图》摹本?
"拍卖厅的温度骤然降低。
当那幅残破的宋画展开时,江浸月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
画中抚琴者的衣纹被人用漂白剂刻意腐蚀,题跋处盖着枚刺眼的"乾隆御览"伪印。
"这是三个月前从火场抢救出来的。
"拍卖师擦着汗解释。
江浸月从发间抽出银簪,在众人惊呼声中划开画轴背面。
陈年宣纸的纤维在簪尖舒展成云絮状:"明代澄心堂纸,仿宋双丝绢。
"她突然用簪尾挑起一块焦痕,"火场温度超过800℃,但颜料中的石青居然没有氧化?
"傅沉舟低笑出声,惊飞了窗外栖息的雨燕。
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举牌官立即举牌:"九千万,外加一个条件。
"江浸月看着这个随手就能买下半座城的男人走近,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笼罩下来。
他指尖掠过她锁骨下方的朱砂痣,十八颗佛珠突然在腕间断线飞溅。
"我要你亲自修复这幅画。
"沉香木珠滚落满地,傅沉舟的声音像是从十五年前的苏州河底传来,"用姑苏江氏真正的古法。
"暴雨拍打着防弹玻璃,江浸月恍惚听见母亲坠楼那晚的雨声。
她弯腰拾起一颗佛珠,发现内壁刻着极小的”卍“字符——和当年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颈间挂着的玉坠如出一辙。
"成交。
"她将佛珠攥进掌心,"但我要用江家老窖的松烟墨。
"拍卖厅突然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江浸月看见傅沉舟西服内袋露出的枪柄寒光。
他抬手为她别回翡翠耳坠时,指腹的老茧擦过耳垂:"小心二楼第三个包厢。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擦着江浸月的旗袍下摆钉入展台。
傅沉舟揽住她的腰撞开安全通道,消音子弹在身后炸开青花瓷瓶。
他在奔跑中按下腕表,整栋建筑的电磁防护网瞬间启动。
"傅先生对遇刺很有经验?
"江浸月喘着气扯开高跟鞋绊带。
"比江小姐少些。
"傅沉舟突然扯开衬衫,后腰狰狞的烧伤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诡异光泽,"毕竟不是谁都能从炼钢炉里救出个狼崽子。
"安全门闭合的刹那,江浸月看见追击者手腕上的刺青——盘曲的龙纹里藏着江氏家徽的变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