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河推开病房门的瞬间，输液架上的吊瓶突然静止，一滴药液悬在导管末端，像颗将落未落的水晶。
她数着病床——第七张床上坐着两个苏小满。
十岁的弟弟正在叠纸飞机，苍白的指间翻飞着化疗时的住院清单；十七岁的版本则盯着窗外，脖颈后浮现出与白裙子女孩相同的星云纹。
两个身影在夕阳下呈现出半透明的重叠状态，当他们同时转头喊"姐姐"时，声音产生了诡异的二重回声。
"别看眼睛。
"当铺老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河猛地回头，发现老者不知何时坐在邻床，手里把玩着心电监护仪的电极片。
此刻他的唐装下摆正在溶解成无数金色粒子，露出内里锈迹斑斑的齿轮结构。
"时间褶皱会传染，你弟弟现在能看见三十秒后的未来。
"病床上的两个小满同时伸手。
十岁版本递来的纸飞机上写满"救救我"，十七岁版本则突然抽搐起来，心电监护仪显示出一条首线——那是五分钟后的画面。
苏河本能地摸向怀表，却被老者按住手腕。
触碰的刹那，她看见老者袖口里藏着的不是皮肤，而是密密麻麻的微型怀表，每一块表盘都映照着不同时期的自己。
"每救他一次，时渊就吃掉他一部分时间。
"老者翻开病床边的童话书，《自私的巨人》插图正在实时变化：积雪消融的庭院里，巨人身上不断长出怀表组成的藤蔓。
"你己经在咖啡厅、十字路口和学校天台救过他三次，现在他的时间线开始崩塌了。
"病房灯光突然频闪。
苏河左眼里的金砂剧烈翻涌，在视野中投射出新的画面：穿白大褂的医生推开房门，胸牌上写着"时空外科主任秦昭"，而此人正是当铺里那个戴银丝眼镜的老者年轻版本。
真正的恐怖在于，医生身后跟着的护士，分明是三天前消失的白裙子女孩。
"这是第七次校准的必经阶段。
"年轻医生模样的秦昭拿起病历本，上面所有字迹都在逆向消失，"当不同时间线的观察者相遇，世界会优先抹除最矛盾的存在。
"他突然用听诊器按在苏河心口，金属探头传来怀表的滴答声，"比如同时拥有两个母亲的你。
"记忆的堤坝轰然倒塌。
苏河看见六岁的自己站在停尸房，母亲遗体手腕上戴着同样的怀表；而另一个画面里，穿实验室制服的母亲正在青铜门前记录数据。
两种记忆如油水般无法相融，左眼的金砂因此沸腾，在脸颊上烫出蜿蜒的痕迹。
小满的尖叫惊醒了她。
病床正在分解成无数发光纤维，十岁版本的身体逐渐透明，十七岁版本的星云纹却越来越亮。
苏河终于明白老者说"被选中"的含义——根本不是她在使用怀表，而是怀表在筛选能承受时空污染的容器。
"微波炉的静默区破坏了保护机制。
"秦昭的白大褂衣角开始燃烧，露出底下绣着常春藤的制服，"现在时间清洁者己经——"玻璃爆裂声打断了他。
三个黑衣人从窗口跃入，为首的男子手持某种发光罗盘，指针正疯狂指向病床上两个小满的重叠处。
苏河下意识展开怀表，却发现沙粒静止了——时间清洁者周身笼罩着灰雾，所经之处连空气都凝固成淡蓝色晶体。
"别用机械表对抗原子钟。
"女子甩出银链缠住苏河的脚踝，链节上刻满楔形文字，"你弟弟三年前就该死在透析机故障里，是你用怀表强改的命运。
"她掀开病床被单，床垫上布满霉斑似的黑色裂纹，正吞噬着小满的轮廓，"这些时渊裂痕会扩散到所有关联者身上。
"苏河扑向弟弟时，十七岁的小满突然抓住她手腕。
少年瞳孔里倒映出的不是病房，而是无穷无尽的青铜门阵列，每扇门上都用血写着不同日期。
"姐姐终于看见了？
"他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妈妈在门后等我们..."怀表盖突然自动闭合。
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唯有秦昭胸前的怀表徽章发着微光。
苏河听见齿轮咬合的巨响，仿佛有万吨巨轮正在头顶转动。
当视力恢复时，她站在当铺地下室的青铜门前，门缝渗出暗红色光晕，而自己右手正握着把黄铜钥匙——形状与小满的锁骨纹身完全一致。
"时渊当铺的真实业务，是收容那些被时间抛弃的人。
"秦昭的声音从钥匙孔里传出，"你母亲是第六任校准者，她选择把自己锁在1999年的门里，换取你平安长大的可能性。
"钥匙突然变烫，苏河看见上面浮现出微型投影：母亲站在同样的门前，怀表化作液态金属包裹着她的右臂，"现在轮到你了——用钥匙救小满，还是打开门见母亲？
"墙上的齿轮钟突然逆向旋转。
苏河在玻璃反光里看见骇人的一幕：自己的左眼己经完全变成金色沙漏，而右眼正渗出鲜血。
怀表在她口袋里震动，表壳内侧新浮现出一行小字：”临界点警告：当沙漏与齿轮相遇时校准者将成为新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