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沉,马车碾过青石板。我掀开车帘,远处府邸轮廓渐明。小姐,前头便是侯府了。
丫鬟轻声提醒。我攥紧袖中玉簪,掌心沁出薄汗。重生三月,终于等到今日。
角门处无人相迎。我自行下车,裙摆扫过石阶上枯叶。大姑娘回来了?门房老仆瞪大眼,
手中扫帚哐当倒地。我颔首微笑:劳烦通报母亲。正厅烛火摇曳,
继母柳氏端坐主位,指尖摩挲茶盏。岚儿路上辛苦了。她未抬眼,瓷盖轻叩杯沿,
东厢已收拾妥当。我垂首行礼:谢母亲费心。回廊转角闪过一抹鹅黄衣角。
长姐安好。庶妹芸娘怯生生行礼,怀中抱着绣绷。我驻足打量:芍药纹样精巧,
可惜配色艳俗。她咬唇后退半步,绣针叮地坠地。大小姐好大威风!
柳氏贴身嬷嬷叉腰冷笑,一回来便训人?我拾起绣针递还:府中绣娘若都这般手艺,
怕是要贻笑大方。芸娘眼眶泛红,柳氏蹙眉搁下茶盏:都少说两句!晚膳时,
父亲迟迟未归。侯爷在兵部议事。柳氏夹一箸鲈鱼,岚儿多用些。
我搁筷轻笑:母亲可知,城西粮仓昨夜走了水?她手腕一颤,
鱼脿落进酱碟:朝廷的事,姑娘家少打听。更鼓初响,我倚窗望向中庭。小姐,
查清了。暗卫如影子般跪在阶下,火是二公子放的。我摩挲玉簪裂纹:证据留好,
莫打草惊蛇。三更时分,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逆子!五千石军粮你也敢动!
父亲怒吼穿透纸窗。我拢紧披风,嘴角微勾。这场火,烧得正是时候。次日晨省,
柳氏眼下泛青。你弟弟顽劣,已送去祠堂思过。她揉着额角,岚儿多劝诫他。
我捻起案上供佛香:母亲该求菩萨保佑,下次烧的不是军械库。
角门小厮忽疾步来报:宫里来人了!传旨太监跨过门槛,柳氏踉跄起身。
奉太后口谕——尖细嗓音刺破寂静,宣永宁侯嫡女即刻入宫!我抚平衣褶跪接懿旨,
玉簪在鬓间泛冷光。长姐……芸娘缩在廊柱后,眸中惊惧交加。
我经过她身侧低语:记住,芍药需配翡翠叶才不俗。马车驶过御街,朱墙琉璃瓦渐近。
姑娘且看。老嬷嬷撩开车帘,慈宁宫的秋海棠开了。我望向花丛后玄色衣摆,
笑意渐深。太后斜倚凤榻,腕间伽楠香珠轻响。瘦了许多。她拉我坐近,
在观里清修三年,苦了你。我伏在她膝上:为爹爹祈福,是女儿本分。傻孩子。
她指尖拂过我发间玉簪,这旧物怎还戴着?我仰头哽咽:娘亲临终所赠,不敢或忘。
宫娥捧来鎏金匣,太后叹道:换支新的吧,哀家见不得旧物。离宫时,
斜阳将御道染作血色。小姐,侯爷请您去书房。老仆在宫门外候着。
我抚过新得的嵌宝步摇:告诉爹爹,女儿戌时定到。暮色中,我凝视掌心血痕。
前世柳氏栽赃我私通外敌时,这双手被拶子夹得白骨森森。小姐?丫鬟轻声催促。
我合拢掌心:回府。2马车碾过青石,侯府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小姐小心。
丫鬟扶我下车,侯爷在书房候了半个时辰。廊下阴影中闪过玄色衣角。大姑娘。
二弟亲随垂首行礼,侯爷正在气头上。我解下披风递去:多谢提醒。书房烛火噼啪,
父亲背对门负手而立。跪下!青瓷笔洗擦过耳畔,粮仓的事,你早知道?
我抚过袖口墨渍:女儿昨夜梦见娘亲托梦,说西南角有火光。他猛然转身,
眼底血丝纵横:妖言惑众!爹爹不妨查查二弟外宅。我呈上账册,
上月购置的火油,可对得上数?门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侯爷!柳氏推门而入,
妾身炖了参汤......父亲抓起账册砸向她: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瓷盅碎裂,
参汤漫过织金毯。岚儿定是误会了。柳氏攥紧帕子,修儿最是乖巧......
我拾起瓷片轻笑:母亲可知,火油沾衣三日不散?父亲瞳孔骤缩。他突然扯开二弟衣领,
颈间赫然露出红斑。逆子!咆哮声惊飞檐下宿鸟,给我滚去跪祠堂!柳氏瘫坐在地,
丹蔻嵌入掌心。我俯身搀她:母亲当心,碎瓷扎手。她甩开我尖叫:妖女!
你娘死了还要作祟!更鼓敲过三响,我独坐妆台卸簪。小姐,二公子被抽了二十鞭。
暗卫隔窗低语,侯爷调走了西郊守军。铜镜映出唇角弧度:那把火,该烧到兵部了。
五更天未明,芸娘叩响院门。长姐......她捧着一叠绣帕,翡翠叶配芍药,
可还入眼?我抽走最底下那张边防图:妹妹的绣工,越发进益了。晨雾未散,
宫使踏露而来。太后赐冰绡十匹。嬷嬷意味深长道,说秋海棠开得艳,需红绸衬。
我抚过雪色绸缎:劳烦回禀,红绸三日后必到。角门小厮探头张望,我示意暗卫跟上。
二公子昨夜逃了。午时密报递来,往城南赌坊去了。茶烟袅袅中,
我落下黑子:该收网了。暮色四合时,父亲踹开赌坊暗门。侯爷饶命!
赌徒们瑟瑟发抖,二公子欠了五万两......我站在街角阴影里,
看父亲将人拖出血迹蜿蜒的长痕。满意了?回府路上,父亲突然勒马。夜风吹起车帘,
我望见城楼旌旗:爹爹该担心的是,明日早朝御史台的折子。
更衣时发现袖中多出字条——小心柳。烛火吞没墨迹,我望向西厢房闪烁的灯火。
庶妹窗前的剪影,正将银簪插入布偶。小姐,要除掉吗?不必。我吹灭烛台,
好戏才开场。3烛芯啪地爆开,芸娘的剪影倏然消失。小姐,西厢灯灭了。
暗卫隐在梁上低语。我捻着布偶银簪:盯紧赌坊残党。五更梆子响,柳氏砸了满屋瓷器。
那小***害我儿!哭骂穿透窗纸,去请张天师!
嬷嬷缩着脖子劝:侯爷正在气头上,夫人三思啊......晨露未晞,我踏入祠堂。
长姐是来看笑话?二弟趴在刑凳上冷笑。我搁下药瓶:养好伤,才有力气再赌一场。
父亲下朝时脸色铁青。兵部参我治家不严。他摔了奏折,你倒清闲!
我拾起文书轻笑:爹爹该谢我,折子只字未提军械。柳氏突然携芸娘闯进书房。侯爷!
岚儿屋里有巫蛊邪物!她高举扎满银针的布偶。
芸娘颤声附和:布偶...绣着侯爷生辰八字!父亲指尖捏得泛白:解释。
我拔下布偶银簪:母亲可知,这料子是太后所赐冰绡?柳氏踉跄半步,
芸娘突然跪下:是妾身捡到的......蠢货!柳氏一巴掌扇倒芸娘,
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抚过冰绡暗纹:母亲今日火气,倒比粮仓还旺。
太后懿旨恰在此时而至。三日后千秋宴,命嫡女献红绸贺寿。宫使睨向满地狼藉,
这是?父亲咬牙拱手:家仆失手,让公公见笑。柳氏攥烂帕子:千秋宴献礼,
岂能交予黄毛丫头?我展开红绸轻笑:母亲若绣得出边关十三州舆图,女儿自当退避。
暮色中,暗卫押来赌坊账房。二公子画押了。染血供词铺在案头,
柳夫人收过三皇子门客银票。我将供词锁入鎏金匣:等火烧到兵部,再添这把柴。
芸娘夤夜叩门,额角淤青未消。长姐救我。她捧出毒药包,
母亲要我放进您的参汤......我挑起药包嗅了嗅:明日照常送去小厨房。
四更天,柳氏贴身丫鬟溜进耳房。小姐,要截下吗?让她熬。
我摩挲太后新赐的玉镯,总得让父亲亲眼见见。东方既白,府衙捕快突然围宅。
奉旨搜查私通敌国罪证!柳氏妆匣被翻出突厥纹金刀时,父亲闭了闭眼。侯爷明鉴!
柳氏拽住他袍角,定是岚儿栽赃!
我抚过袖中密信——那是三皇子许诺柳氏侯夫人之位的笔迹。母亲可知,
我弯腰轻语,突厥使臣后日抵京?她倏然瘫软如泥,芸娘缩在角落,
将毒药包悄悄塞进砖缝。4砖缝暗影蠕动,芸娘裙摆扫过毒药包。快搜偏院!
捕头踹开耳房门,柜底有夹层!柳氏金钗歪斜,突然扑向父亲:侯爷信我!
信你私藏突厥金刀?他扯开衣襟,还是信你毒杀发妻?我袖中密信露出一角,
父亲猛地闭眼:押入地牢!三更梆子响,芸娘溜进柴房。出来吧。她踢开草垛,
我知道你躲着。赌坊账房爬出来:二姑娘,三皇子要的东西呢?告诉殿下,
她递上毒药包,柳氏这颗棋废了,该用新棋。账房狞笑:主子说,下次再失手——
柴刀寒光闪过,账房喉间绽出血线。长姐教过我,芸娘擦净匕首,死人最听话。
暗卫从梁上跃下:要灭口吗?留着尸首,她踢翻油灯,天亮前烧干净。五更天,
我推开祠堂门。父亲要休妻?香灰撒了满地,柳家军饷案还未了结呢。
他攥着休书冷笑:你想保她?女儿保的是侯府。我展开兵部密函,
柳家贪墨的二十万两,埋在城南土地庙。父亲瞳孔骤缩:你从何得知?
母亲临终前,我抚过玉簪裂痕,留了本账册。晨雾未散,官兵撞开土地庙门。报!
起获赃银十万两!我站在围观人群里,看父亲亲手将柳家舅父押上囚车。
太后赐的八宝轿恰在此时停稳。红绸备好了?嬷嬷掀帘轻笑,突厥使臣提前进京了。
我捧出绣绷:边关十三州,一针未少。回府撞见芸娘在煎药。长姐安。她搅动药罐,
母亲...柳氏在地牢发了癔症。我嗅到附子味:这药性烈,当心烫手。
父亲突然传我去书房。你早知道柳氏下毒?他甩出药渣,为何不揭穿?
我拨弄炭盆:女儿想看看,父亲会让我死几次。窗外忽起骚动,
小厮狂奔而来:地牢走水了!浓烟滚滚中,柳氏焦尸蜷在铁栅旁,手边扔着突厥金刀。
好一招死无对证。我踩灭火星,三皇子倒是舍得。
太后口谕夤夜而至:千秋宴改期,命嫡女伴驾接见使臣。
芸娘替我篦发:长姐真要穿那件绣金翟衣?铜镜映出她指尖药渍:妹妹替我试过毒,
怕什么?四更天,暗卫押来突厥商人。招了,供状墨迹未干,
三皇子许诺开边贸五市。我蘸朱砂圈住舆图:明日使臣宴饮,该让父亲听听这话。
角门忽传马蹄声,父亲疾步闯入:你与突厥人接触了?我举起太后令牌:爹爹该问,
三皇子与突厥接触多久了?晨光刺破云层时,
芸娘捧着翟衣跪倒:衣领金线浸了剧毒......
我抚过领口芍药纹:换那件绣翡翠叶的,太后会懂。5翡翠叶在翟衣上泛着冷光,
我抬手任芸娘系缨络。长姐真要冒险?她指尖发颤,毒浸透了金线......
我抚过绣纹:翡翠衬红绸,才配得上太后的秋海棠。宫门次第而开,
使臣佩刀踏过白玉阶。永宁侯嫡女到——突厥王子眯起眼:郡主这衣裳,
倒像我们草原的星月纹。太后指尖叩响案几:哀家瞧着,是边关十三州的河脉。
我展袖转身,翡翠叶随动作绽开,露出暗绣的兵防标记。三皇子酒盏微倾:好精巧的心思。
宴至酣时,突厥乐师突然拔刀。小心!芸娘扑来挡在我身前。银光却偏了半寸,
只划破她袖口。使臣醉了。太后淡淡摆手,拖出去醒酒。我扶起芸娘,
摸到她袖中硬物——是把淬毒的突厥匕首。妹妹这戏,我压低声音,唱得比柳氏强。
三更漏断,暗卫呈上密报。乐师招了,血渍染透纸页,匕首是二姑娘给的。
我蘸着胭脂画舆图:把供词缝进明日献寿的万民伞。父亲夤夜叩门,铠甲沾着露水。
你要扳倒三皇子?他盯着舆图,可知九族性命......
我剪断灯芯:爹爹当年活埋娘亲侍女时,可想过今日?晨雾未散,
芸娘捧着万民伞候在廊下。长姐要的银丝线,她笑得甜腻,掺了冰绡的。
我抚过伞骨机关:妹妹可知,这把伞能要多少人的命?突厥使团离京那日,
城楼旌旗猎猎。郡主好手段。王子抛来狼牙项链,望草原再见。
我任由项链坠地:边关无战事,自然不必见。回府撞见父亲在烧信笺,
灰烬里有柳氏笔迹。当年你娘...是被柳氏毒哑后活埋的。我碾碎灰烬,
爹爹现在忏悔,迟了十年。太后突然急召,掌心躺着万民伞暗格取出的供词。
这些罪证,她摩挲冰绡,够诛三皇子满门了。我跪捧茶盏:但求不牵连侯府。
傻孩子。伽楠香拂过额间,哀家要的,是兵不血刃。鎏金匣突然被掀开,
里面躺着父亲通敌的假印鉴——与三皇子案卷中一模一样。暴雨倾盆那夜,芸娘闯进书房。
长姐收手吧!她举着药碗,喝下这安神汤......
我捏住她腕骨:砒霜换作鹤顶红,算不算姐妹情深?子时更响,
暗卫押来瑟瑟发抖的太医。二姑娘买通药童,供状墨迹淋漓,已在侯爷参汤下毒。
我望向父亲寝院:该让老人家尝尝,娘亲受过的苦。雷光劈亮窗棂时,
芸娘簪子抵住我咽喉。你早知我是三皇子的人?
我握住她手腕:从你故意绣错芍药那日,便知道了。那为何留我?柳氏太蠢,
银簪反刺入她肩头,总得有个聪明对手。暴雨冲刷着青石板,血水蜿蜒成溪。小姐,
侯爷毒发了!我理了理翡翠叶衣襟:备轿,该请太医会诊了。6轿帘卷着雨腥气,
太医提着药箱疾步相随。侯爷呕血不止!小厮扑跪在泥水里。我踏入寝院时,
父亲正攥着染血的帕子。逆女......他目眦欲裂,你下毒......
我接过参汤吹了吹:爹爹当年看着柳氏灌娘亲哑药时,可想过因果轮回?
银匙抵开他牙关,汤药顺着唇角溢出暗红血丝。
太医战战兢兢把脉:此毒似北疆狼毒草......胡说!父亲打翻药碗,
分明是岭南......我拾起碎瓷:爹爹连自己中的什么毒都辨不清?
廊下突然传来锁链声。侯爷救我!芸娘被暗卫拖来,妾身是被胁迫的!
父亲抓起枕边匕首:***!你竟敢......爹爹且慢。我挡在刃前,
三皇子的人证,活着比死了有用。他剧烈咳嗽,
血沫溅上锦被:你早就布好局......太后懿旨恰在此时破雨而来。
宣永宁侯父女即刻入宫!我扶父亲起身:太医说您需静养,女儿代劳即可。
宫轿碾过水洼,翡翠叶衣摆沾满泥浆。郡主受累了。嬷嬷递来热帕,太后备了姜茶。
我抹去腕间血渍:突厥使臣可还在京?慈宁宫地龙烧得正旺,三皇子跪在青砖上。
皇祖母明鉴!他高举万民伞,孙儿绝无通敌之心!太后拨弄着伞骨机关:咔嗒
轻响,淬毒银针簌簌落地。这十三根针,我俯身拾起,对应边关十三州守将?
三皇子脸色煞白,太后忽然将伞掷向他面门:孽障!暴雨拍打窗棂时,我跪呈鎏金匣。
柳氏与突厥往来书信,我展开染血舆图,俱盖着三殿下私印。三皇子突然暴起,
却被禁军死死按在地上。父皇不会信这些......你父皇昨夜中风了。
太后抚着伽楠珠串,皇帝该静养了。四更鼓响,我扶太后踏上丹墀。传哀家旨意——
她嗓音穿透雨幕,三皇子禁足祈年殿,无诏不得出!我望着被拖走的玄色身影,
袖中密信已被冷汗浸透。回府时,芸娘蜷在柴房角落。长姐杀了我吧。她扯开染血衣襟,
反正我娘是娼妓......我扔去药瓶:柳氏在地牢给你留了句话。
她猛地抬头:什么?她说,我吹亮火折子,你右肩胎记是烫伤的。
火光照亮她骤然惨白的脸——那处分明是块月牙疤。五更天,暗卫撬开祠堂地砖。
找到柳氏遗物了。漆盒里躺着半块兵符,刻着三皇子徽记。
我蘸墨拓印纹路:该让兵部尚书认认旧主。父亲突然在榻上嘶吼,太医说是毒入心脉。
岚儿......他死死抓住床幔,兵符不能......
我俯身替他掖被角:爹爹放心,女儿会替您交给太子殿下。晨光刺破云层时,
突厥商队悄然离京。郡主允诺的互市文书......等你们王子斩了三皇子暗探,
我烧毁密约,再来谈。角门小厮送来染血的帕子,绣着歪斜芍药。芸娘咬舌了。
暗卫低声禀报,留了句话。我展开***轻笑,扔进煎药的炭盆。小姐,太子殿下到访。
我理了理翡翠叶衣襟:请殿下稍候,容我更衣。7翡翠叶翟衣换作月白常服,
我踏入花厅时茶烟未散。郡主好大的架子。太子撂下杯盖,让孤候了两炷香。
我屈膝行礼:殿下恕罪,更衣时发现件趣事。他指尖忽顿:哦?
妾身衣箱里多了本《边塞兵防录》。我捧出泛黄书册,笔迹像极殿下少时临的褚体。
鎏金护甲划过书页,他轻笑:郡主翻过孤的书房?窗外骤起鸦鸣,
暗卫在檐角比了个手势。殿下三日前见过突厥商人。我斟茶推过去,
用五百匹战马换了什么?茶汤泼湿蟒纹袖口,他猛然扼住我手腕:郡主的手,
伸得太长了。不及殿下。我翻过他掌心,柳氏埋在城南的十万两,
最后进了东宫私库吧?他甩开我冷笑:孤能扳倒老三,也能捏死永宁侯府。
我抚平袖褶:殿下可知,太后今晨咳血了?瓷盏坠地迸裂,
他瞳孔倏缩:你动了慈宁宫的香?伽楠香里掺朱砂,我拾起碎片,是道医偏方,
殿下该劝太后少用。他霍然起身:孤小瞧你了。是殿下高看自己了。
我展开染血万民伞,伞骨银针淬的毒,与东宫暗卫箭镞上的——同出一源。
他盯着伞柄暗纹,忽然抚掌大笑:郡主可愿与孤下盘棋?黑白玉子铺开时,
暮色染透窗纸。殿下这步棋臭。我落子截断大龙,舍车保帅,徒留笑柄。
他捻着黑子:郡主不妨看看角地。烛火啪地爆响,暗卫疾步近前:侯爷呕血昏迷!
太子轻笑:令尊这病,拖不过三日。我按下欲动的侍卫:殿下漏算了,
我今晨已将侯府脉案送入太医院。更鼓骤急,宫使提灯撞开院门。太后急召郡主侍疾!
太子指尖黑子坠入棋篓:郡主这步险棋,倒是妙手。慈宁宫药气浓稠,
太后腕上缠着浸血纱布。狼毒草混朱砂,我跪煎汤药,皇祖母不该碰冰绡。
她浑浊眼底闪过精光:皇帝咽气前,哀家得替他清干净路。五更天,
太子率禁军围住寝宫。逆贼华阳谋害太后!剑锋直指我咽喉,给孤拿下!
我劈手砸碎药罐,瓷片里滚出未化的朱砂丸。殿下请看,我碾碎红丸,
这才是太后真正的药引。太医战栗高呼:是解药!太后脉象回暖了!太子剑尖微颤,
我忽然握住刃口。殿下此刻杀我,血珠顺腕滚落,明日早朝便是弑君篡位之罪。
宫门轰然洞开,父亲被搀着跨过门槛:老臣...愿为郡主作证。晨光刺破云层时,
太子扔下长剑。郡主好手段。他扯下染血玉佩,这份礼,孤记下了。
我包扎伤口轻笑:殿下该谢我,替您除了三皇子这绊脚石。回府时,暗卫呈上密报。
太子暗中联络幽州驻军。我摩挲玉佩螭纹:把柳氏那半块兵符,送去二皇子封地。
芸娘***在炭盆中忽明忽灭,最后半句东宫有……化作灰烬。小姐,二皇子递来盟书。
我吹散灰烬:告诉殿下,我要幽州十年兵权。8青烟散尽,二皇子信使躬身退出暗室。
郡主胃口不小。他临窗冷笑,幽州十年,够养百万雄兵。
我摩挲盟书烫金纹:告诉殿下,我要的是活人,不是死地。五更梆子响,暗卫翻入密室。
太子截获粮道。染血密报铺开,三万石军粮沉入洛河。
我蘸朱砂圈住舆图:让幽州流民去捞,一粒麦不许留给他。父亲病榻前药气熏人,
太医摇头退出帘外。岚儿......他枯手攥紧半块兵符,别学你娘......
我掰开他指节:爹爹放心,女儿会凑齐整块送给太子。晨雾未散,突厥商队叩响角门。
王子问郡主,商人亮出狼牙坠,幽州的马场何时开?
我烧毁密信:等你们踏平三皇子封地,自见分晓。太子突然登门,蟒袍沾着秋露。
郡主可知,他甩出染血盟书,二皇子昨夜遇刺?
我拨弄炭盆:殿下漏说了半句——刺客带着东宫令牌。剑锋横颈时,
我翻开《边塞兵防》。第三十六页,指尖点住墨渍,殿下的批注,像极了突厥密文。
他瞳孔骤缩:你敢要挟储君?是交易。我推开剑刃,
用幽州兵权换您袖中调军虎符。鎏金护甲划过书页,
他忽而轻笑:孤再加个添头——你父亲的命。慈宁宫突然传来丧钟,九声震碎晨光。
太后薨了!太子剑穗剧烈摇晃,我趁机将匕首抵住他后心:殿下,该进宫哭灵了。
白幡铺满宫道时,我跪在灵前烧化冰绡。郡主节哀。大太监递来懿旨,
太后留了道密诏给您。火漆裂开,露出诛东宫三个腥红小楷。
三皇子旧部突然撞破宫门:清君侧!太子拔剑狂笑:华阳,这局你输定了!
我挥袖放出穿云箭,幽州铁骑的嘶鸣震碎琉璃瓦。殿下可知,我踩住他蟒袍,
您藏在洛河的军粮,早换成沙土了?禁军涌入殿内时,
他盯着我手中虎符:幽州兵权......你早拿到了?灵柩前血溅白幡,
二皇子施然跨过尸首。郡主允诺的兵符,他摊开掌心,该兑现了。
我抛去半块铜符:另外半块,等殿下登基再给。夤夜回府,暗卫捧来漆盒。
三皇子残部尽诛。我抚过盒中密卷,忽听父亲院中传来悲呼:侯爷殁了!
丧仪与国丧撞在一处,纸钱混着白幡飘满街巷。小姐,***在城外集结。
我戴上翡翠抹额:开城门,请他们吃最后一顿断头饭。五更天,突厥铁蹄踏破边境急报。
王子问郡主,信使满身风尘,当初承诺可还作数?
我将完整兵符浸入火盆:告诉他,幽州从此姓赵。棺椁出殡那日,二皇子黄袍加身。
郡主想要什么封赏?我望着皇陵方向:把柳氏坟迁出赵家祖坟,与我娘同穴。
新帝怔愣片刻,忽然大笑:准!暗卫夤夜掘坟时,
却在柳氏棺中发现玉玺一角——刻着前朝年号。小姐,要呈给新帝吗?
我摩挲缺角的玉玺:埋回去,这局棋还没下完。9玉玺缺角硌着掌心,
我示意暗卫填平墓土。小姐,新帝的眼线在盯着。我抛起碎土:让他们看,
看得清才算本事。五更梆子响,幽州急报撞破晨雾。突厥连破三关!信使满身血污,
守将说是...郡主撤的防?我展开染血战报:传令,开北麓粮仓犒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