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台上舔棒棒糖,看着金黄的叶脉渗出暗红汁液,顺着树皮沟壑流进泥土。
蚂蚁排着队搬运结晶的血珠,突然全部僵首坠地,它们的腹部裂开抽出细丝,在风中结成迷你襁褁褓的形状。
"小羽毛,该喝药了。
"妈妈端来的瓷碗里浮着白色浆果,裂开的果肉间蜷缩着米粒大的胎儿。
我假装打翻碗,一颗浆果滚到床底。
深夜它长出了睫毛,用脐带缠住我的脚踝往镜子里拖。
阁楼的纺织声越来越响。
我顺着毛线爬到通风口,看见妈妈背对着月光在织布机前工作。
她的脊椎刺破睡裙隆起,末端连着纺锤形肉瘤,每次踩下踏板,婴儿头骨改造的踏板就发出啼哭。
织出的布匹在月光下舒展,分明是张巨大的人皮。
爸爸的眼镜在床头柜上发霉。
自从他说要砍掉银杏树,就再也没能走出地下室。
昨天我去送饭时,他的眼球变成了线轴,喉咙里塞着缠满发丝的毛线团。
二 蜡笔囚牢美术课上,我的彩虹画被老师当众撕碎。
"树怎么可能长眼睛!
"她指着我的画尖叫。
画中银杏叶的叶脉确实睁着妈妈的眼睛,树根缠绕着穿红毛衣的骷髅。
同学们围过来哄笑,却没人发现我的黄色蜡笔正在融化,滴落的油脂里游动着蝌蚪状的血丝。
当晚我的书包长出菌丝。
课本文字扭曲成纺织口诀,算术题变成毛线消耗量的计算。
最可怕的是素描本,凡是画过的人物都出现在阁楼——上周画的麻雀在阁楼角落扑腾,翅膀己经被换成毛线织片;昨天涂鸦的公主吊在房梁,金发正被拆解成丝线。
我躲进衣橱用红蜡笔在掌心画符咒,却闻到甜腥味。
蜡笔芯裂开,涌出粘稠的经血,在掌心聚成胎儿轮廓。
它睁开纺锤状瞳孔说:"姐姐,该给我织帽子了。
"三 果酱夜宴妈妈开始强迫我吃银杏果酱。
熬果酱的铜锅刻着接生符咒,沸腾时浮起女人面庞。
她舀起一勺胶质物,果酱里嵌着的胎儿手指突然抓住勺柄。
"吃下去才能长得快。
"妈妈嘴角溢出棉絮。
果酱滑过喉咙时,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啼哭。
腹部皮肤浮现出纺织纹路,肚脐凸起变成线轴。
冲进厕所呕吐,马桶里纠缠的毛线间裹着爸爸的镜片,上面沾着半颗糜烂的眼球。
凌晨我被纺织声惊醒,发现妈妈站在床头。
她的腹腔敞开,肋骨间架着微型织机,正用我的头发织襁褓。
"很快会有弟弟了。
"她往我嘴里塞了颗白浆果,果肉里包裹的胎儿咬破了我的舌尖。
西 镜渊回响梳妆镜长出了血管。
我擦拭镜面时,倒影突然自主活动。
镜中的妈妈割开手腕,流出的毛线缠住镜外的我,真正的妈妈却仍在厨房哼歌熬果酱。
倒影举起剪刀剪断我一缕头发,现实中的发梢立刻开始分叉编织。
我用蜡笔在镜面画门,倒影突然坍缩成漩涡。
无数个莉莉从镜中伸出手臂,有的皮肤下蠕动着毛线,有的眼眶插着织针。
她们齐声唱:"妈妈的线轴转呀转妹妹在树根哭呀哭织完秋衣换冬袄金叶落尽换人骨"镜面突然崩裂,裂缝中伸出沾满树汁的婴儿手。
我砸碎镜子,每一块碎片都映出我被毛线缝合的脸。
五 血肉丰收第一片雪花飘落时,我的月经初潮和弟弟的诞生同时来临。
阁楼传来响亮的啼哭,妈妈剖开银杏树取出血肉襁褓。
婴儿浑身缠满会呼吸的毛线,脐带连着我的***。
妈妈笑着递来织针:"现在轮到你当妈妈了。
"我抱着弟弟后退,踩到早先掉落的蜡笔。
笔芯爆开的血浆中,浮现出爸爸用最后意识传递的画面:百年前难产死的接生婆被埋进树根,她的银剪刀正插在树心。
"杀死母树!
"残影中的爸爸大喊。
我趁机咬破弟弟的襁褓,他发出银杏果裂开的脆响。
趁妈妈尖叫着接住散落的毛线,我抓起剪刀冲向庭院。
六 金蛾焚天银杏母树的裂口喷出棉絮。
我将银剪刀刺入树心,树皮下传出万千女人的哀嚎。
创口涌出混合经血与树汁的洪流,染红毛线的弟弟在洪流中溶解。
妈妈扑来时,她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体内交错的织机齿轮。
燃烧的银杏叶化作金蛾,它们啃食妈妈体内的毛线,纺织声变成骨骼碎裂的悲鸣。
我蜷缩在树根处,看着自己皮肤下的纤维逐渐枯萎。
最后一刻,妈妈残存的手抚上我的脸,指尖开出一朵红线编的康乃馨。
雪停了,蓝房子在晨曦中坍塌成毛线坟冢。
我捡起未被烧毁的红蜡笔,在废墟上画了扇门。
笔尖移动时,手腕皮肤下又有新的纤维开始蠢蠢欲动。
远处传来婴儿啼哭,银杏树桩的年轮里,新一轮金叶正在舒展叶脉。
终章:轮回褶皱(后记)转学生莉莉今天搬进了蓝房子。
她经过银杏树下时,一片金叶落进书包。
美术课上,她的蜡笔画了栋被毛线缠绕的房子,窗边站着穿红裙的女人。
老师走近时,画中的女人突然转头,皮下闪过织纹虹光。
夜风拂过新生的银杏树,树干浮现出历代莉莉们的面孔。
地底深处,银剪刀再次被树根缠绕包裹,等待下一个鲜血浸润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