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沾着谷壳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趴在堂屋的门框上,看见屏幕里升起无数彩色气球,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在旋转木马上笑。
"娘嘞,这得是神仙住的地界吧?
"我扒着掉漆的窗棂,看那些比雨后彩虹还鲜亮的楼房。
画面切到摆满吃食的长桌,穿金戴银的城里人用夹子夹起小块蛋糕,不像我们收麦子时直接上手抓馍。
灶台上的水壶发出尖锐啸叫,我慌慌张张跑去拎,滚烫的铁把手在掌心烙出红印。
等再回到堂屋,电视里已经开始播化肥广告。
我摸着***辣的手心,突然想起去年赶集时见过的画报女郎,她们的手比我养的芦花鸡爪子还***。
后山传来放羊的铜***,我把最后半瓢麸皮倒进鸡食槽,二十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涌来。
裤脚沾着泥点的脚踝突然被什么硌到,弯腰扒开潮湿的稻草,竟是个闪着金粉的糖纸。
"核桃沟可没这稀罕物。
"我把糖纸对着朝阳,看那些细碎光斑在指间跳跃。
昨儿村东头李货郎摇着拨浪鼓经过,说他表侄在省城大酒店当门童,一个月能挣三头猪钱。
鸡群突然炸窝似的惊叫,抬头看见村支书骑着摩托突突突冲进晒谷场。
后座绑着的纸箱印着我看不懂的外国字,阳光下反光的塑料膜刺得人睁不开眼。
"二丫!
你家男人寄信来了!
"支书的破锣嗓子惊飞了枣树上的麻雀。
我攥着糖纸的手心渗出冷汗,成亲八年,那死鬼第一次主动来信。
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前腊月,他裹着件掉了毛的皮夹克,说要去深圳闯码头。
沾着机油味的信封里滑出张彩色照片,穿花衬衫的男人站在玻璃大楼前,怀里搂着个烫卷发的女人。
我数了七遍才确认汇款单上的数字——整整五千块,够买五十袋化肥的钱。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爆响,我把汇款单塞进腌咸菜的坛子底。
照片上女人的红指甲像蛇信子,一下下舔着我的眼睛。
鸡圈传来扑腾声,那只总爱飞上墙头的公鸡又不见了。
暮色爬上屋檐时,我在后山核桃林找到了逃家的公鸡。
羽毛上沾着夜露的畜生站在断墙边,歪头盯着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