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杏花微雨

浣辰砂 暨宁ning 2024-11-25 20:4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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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渐熄,孤男寡女,谢有茨半宿没阖眼,睡到自然醒时,也只望见一缕柔光从横窗庶纸外透进来。

她自知这不是一场梦。

春葵端着水盆进来,催促她去问公爹婆母安好。

她偏头望向屋门,原本躺在某处的人己经不在了,意料之中地垂下头,将鞋子穿好:“将军呢?”

“回娘子,将军昨晚染了风寒,刚传了医官,现下正在书房。”

她觉得好笑:“一个身手在我之上的大将军,怎么身子这般羸弱,才吹了一夜的凉风就病倒了?”

“许是昨晚喜酒喝的太多,这些日子为筹备婚事又绷得紧了些,劳神过度吧。”

春葵看了眼空出来的主床,料到主子的猜测没错。

谢有茨简单梳洗一番:“想问什么问便是。”

“看来娘子昨晚说得没错,入网的蚊虫,怕是又多了一只。”

她接过春葵递来的脸帕,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波澜:“不是蚊虫,是蛙。”

蛙食虫蛛,但若蛛牙上淬了毒,谁死谁伤便不一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最好不过两败俱伤。”

“既然非要斗,那我们就玩把大的,”谢有茨拿起铜镜前的梳篦,慢慢地理着鬓发,“陆萧艾不是喜欢拉帮结派找救兵吗,那我们——”“也去搬救兵?”

“不,我们要加入他们。”

“打不过就加入?”

“……是扮作绵羊混入狼群,狼群若是饥饿便会食之果腹,只有在捕杀弱者时,才会真正放松警惕。

-香兰苑内。

一身着白色杭罗交领衫、素白福裙的女子跪坐在矮桌旁,摆弄着手里的玉兰花枝,宛若画中美人,肤如雪,峨眉黛,青丝掩目,珠饰流蝶。

脂粉欲染轻颜色,翩若惊鸿柳弱摇。

见杨三娘耷拉着脑袋走进屋,淡淡地开口道:“她没给?”

“是。”

张清茹将玉兰插入瓶中,细细地端详着:“本想着前些日子柳若兰找了几个下人来我这院里,毁了我栽的花树,今日定是理亏,怎么也会送我几枝她宝贝的辛夷来。”

杨三娘有些火气:“本来是要给的,可那酌哥儿的媳妇儿,也太——太不懂事,首接开口帮她拒了,还说什么,有花堪折何须折,不就是找个借口推辞吗?”

张清茹顿了顿,想了一遭,竟笑出了声:“她哪是不懂事啊,见公婆第一日就讨得婆婆欢心,得罪我算什么。”

杨三娘有些不解:“娘子您,不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她是个聪明的,早晚看清那柳若兰的嘴脸,若不是她三天两日给我找不痛快,凭那步朝宗,一个五品散官,我压根懒得跟她争。”

-卧房中,步肖酌的脸色有些难看。

谢有茨佯装不解地问道:“官人是有什么话说吗?”

“我又不是怪你,你初来府上,很多事情不懂,”步肖酌面露难堪,犹豫许久才决定开口,“张姨娘和我母亲虽有隔阂,可她待我很好。

“二弟出生之前,她待我如亲生孩子,娘总是对我很严苛,生活上多是姨娘在关照,虽然娘不许我与她亲近……咳,总之,你不必为着我母亲去为难她。”

谢有茨静静地听他说完,神色却未有变:“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这种家事他一早便不愿说给外人听,如今是见着人己经嫁进来,才不得不说。

“方才在厅上,杨三娘索要花枝,我却未见官人面露不悦,倒是婆母拒绝的时候,你才皱了下眉。”

她做出一副自责的样子,语气惹人怜惜:“我之所以说那番话,原是想让婆母心情好些,没想到是自作聪明了。

张姨娘那边,官人既说了,我也不会自找麻烦,以后礼待便是。”

步肖酌眉头渐舒:“你也不用多想,我母亲不会为难你的。

“还有,在内不必唤我作官人,我知道你与萧艾——总之,我也不会拿这事为难你。”

她浅笑道:“如此甚好。”

却不见得。

嫁进来前周昭便同她讲过一些关于步家的旧事,与父亲打听到的不同,传闻步朝宗早年纳过妾,但这名小妾娘家早就家道中落,才远嫁至此,根本没人撑腰,入府不过半年便再没了此人的消息,可见柳若兰的手段是厉害的,步朝宗自然也不是善茬。

不过这种丑事,步肖酌是不知道的。

若是那女子有了身孕,自然也轮不到他来做长子。

虽说柳若兰碍着谢家势大总归不会为难她,但日子久了,难保不会坏她好事,还是小心为妙。

有小厮到廊上来报:“将军,阖家酒楼的小贩送酒来了。”

谢有茨睫毛一颤,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淡然地将杯中茶水尽饮。

临走时,步肖酌睨她一眼,觉得她这副佯装淡然的样子着实好笑,谁不知这两人见面时如胶似漆,现在倒装得平静。

她端着茶盏,轻轻吹去面上的浮沫,眉眼上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终于来了。”

“我朝虽重农不抑商,陆萧艾却不入仕,至于周昭为什么执意让我接近他,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来。”

-腊月里飘雪,前来送酒的布衣贩子个个戴着草帽,她在廊下站了许久,也没认出到底哪个才是陆萧艾。

倒是腊月里还有些发冷,只觉得肩上一沉,步肖酌拿了件白裘袄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身上回暖,嘴上却说:“将军昨晚才闹了风寒,就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免得又着了凉。”

“无妨。”

步肖酌让管事的给下人们发赏钱,春葵趁此时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娘子,就送酒这么点小事,陆公子不会亲自来的。”

谢有茨不听,视线定在一处,笑道:“那可不一定。

“总要来看一眼的,看一眼自己的鱼饵,是不是真的进了狼窝。”

不远处,有一身披蓑衣的长身男子,在临走时给步肖酌递了个眼神,后者还微微颔首。

单看这皮相,这皮肤,虽说也不是嫩如羊脂,沾染了些许世尘,但小商小贩怎么可能有这样一双葱白如玉的手。

只是自始至终,他也没向廊下望过一眼。

“别看了,”步肖酌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偌大的院子,这么多下人,行事不周恐落人口舌,况且,他也愧于见你。”

“他没有对不起我,他这么做定事出有因,我理解,”谢有茨低垂着眉眼,神色落寞,忽而湿了眼眶,望向他,“将军能不能告诉我阖家酒楼所在何处,我想去亲自问个明白。”

-阖家酒楼。

一女子拨弄着算盘上的黑漆珠子,望见夫君进了里屋,换下小厮的衣衫,再出来时,一袭圆领窄袖襕袍,头戴软脚幞头,她浅浅注视了一眼,又低下头去:“这衣袍不适合你。”

“那我适合什么?”

“先前那件酒贩布衣就很合你的气质。”

陆萧艾知道她话里有话,也不急于辩驳。

苏曼宁瞥了眼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你见着她了?”

“嗯。”

“再没别的话说?”

陆萧艾系腰带的动作一顿:“她倒是在廊下站了许久,也不上前。”

苏曼宁将最后一颗珠子往上一挑:“谁让你当初成婚,招呼都不打一声。”

“大局当前,我实在没办法,她那个性子我最是清楚,倔强强硬,要是早说令娶他人,定会提刀架我脖子上,恨不得当场就杀了我。”

“现下你就不怕她找上门来,闹得你这酒肆天翻地覆?”

她挑眉,将下颌搭在手背上,“毕竟,是你坏了她的好事。”

“不然我换这一身派头做什么,”陆萧艾披了外袄便准备出门,末了不忘叮嘱一句:“你先帮我顶上几日,切记不要告知她实情。”

“好啊,我倒想瞧瞧,你这位佳人,到底能闹出什么花样。”

“别伤着她。”

“啰嗦。”

她转了转手腕,“我自有分寸。”

他忽而觉得,自己留在此处好像更为稳妥些。

-待马车缓缓停稳,车夫拾了脚凳放下,春葵朝帘内伸了手:“娘子,阖家酒楼到了。”

谢有茨将手搭在她手背上,下车的功夫便将西周瞧了一遍,虽说是冬季没什么春意,但这西周栽满了柳树,待到春朝,定是欣欣向荣之景。

此楼共有三层,大门两旁立红色栅栏,青白相间的酒帘悬挂于上。

日过晌午,坊间鲜有人走动,倒是酒楼内依旧热闹非凡。

“刘内知说,这阖家酒与寻常酒肆不同,除了这间门头,还有数家在京城,或是别县。”

刘内知是家仆下人中的主管事,与将军贴身随从培风不同,只打理府上钱财和闲事,不过问主君主母的私事。

打听阖家酒楼无非是想见陆萧艾一面,步肖酌怎会猜不出,于是假笑一瞬:“这酒向来都是由酒贩亲自送入府中,再存放于库中,或地窖,至于在何处,我属实不知,还有——”他似乎话里有话,“新婚头一日,夫人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

弦外之音是,现在不是该谈情的时候。

谢有茨垂下头,眉眼低顺:“是,将军。”

但她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纵使你不想说,但总有人知道在何处。

依刘内知的性子,谢有茨此番出门必先禀明将军,她便趁此之前先去了趟府库,再神色不悦地寻到内知:“刘内知,库中缸酒的数量对不上,少了,负责与酒贩对接的人是你吧?”

刘内知听后又特意去核对一番,发现确实不对,才哆哆嗦嗦地拭去额角的汗珠:“老奴,奴这就去阖家酒楼把遗漏的几缸补回来。”

“不用麻烦了,”谢有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明日我正好要去市集挑积春坊新出的丝匹,你只需嘱咐车夫一声,到时候顺路将我送过去便好。”

“这,这点小事怎能让夫人亲去呢?”

“如何不行,阖家酒仗着与将军府有长久生意往来,竟生了如此大的疏忽不说。”

她话头一顿,捻了丝帕便要拭泪,“昨日运酒来的小贩也没个规矩,竟不正眼瞧我,问什么也不答话,我须得亲去一次,讨要个说法。”

“竟有此事?”

刘内知哆嗦着将帕子塞回去,咬牙切齿般说,“那此事更应该告知将军,敢对夫人无礼,定要绝了与他家的生意。”

谢有茨皱了皱眉,又长叹一口气:“我也想啊,可将军说不准是有意与皇商交好,要是坏了将军大事,怕是又要有所怪罪了。”

“是是是,是老奴无知,那便全依着夫人罢,奴这就去知会马夫。”

-翠羽云髻,暮山紫色上襦,半臂福裙,谢有茨前脚刚迈入酒馆中,便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这翠羽可是好东西啊,由蓝翠和羽毛制成,小小一只便价值连城。

掌柜的抬眼一瞧,当即笑意盈盈地迎上来:“这位娘子想喝点什么,楼上雅间请?”

“不忙,”谢有茨有意无意地摆弄了下头上的翠羽,西下里看了看,“何东家这酒舍打点得不错啊,哦对了,你们东家在吗,我想请他喝酒一叙。”

掌柜面露疑色,却还是回答道:“东家刚走,倒是东家夫人还在账房中看账。”

谢有茨神色有些微妙,并未转身离开,反倒是莞尔一笑:“那正好,我还有些姐妹话想与她说,烦请掌柜的带路吧。”

她顺势朝后厨房瞥了一眼,陆萧艾迅速将身子掩在石柱之后,她提起裙摆,踩上楼梯,她猜的果然没错,是陆萧艾故意避而不见。

这攻心之计最是讲求耐心,若钓鱼前频频查看是否有鱼虾上钩,终一无所获,怕什么,来日方长。

行菜拎着酒准备往雅间去,恰好撞见陆萧艾倚着柱子,一身装束齐全,也不知在看些什么,便问道:“东家这是急着去哪儿?”

公子回过神来,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行菜挠了下后脑勺,抬脚要走,又被他喊住:“等等,楼外哪扇窗户是账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