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惊梦

残梦京华 阡星 2024-12-29 23: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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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琰心里透亮,家族对他的期望犹如一座巍峨高山,科举入仕、光宗耀祖是他既定的命运轨迹,绝不容许有丝毫偏差。

自幼,家中的庭院便是他的第一间学堂,老管家手持戒尺,在一旁严厉督学,稍有懈怠,戒尺便会落在手背上,督促他诵读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

夏日蝉鸣聒噪,汗水浸湿了书页,他不能停;冬日寒风刺骨,手指冻僵,仍要握笔练字。

家族祠堂里供奉的先辈牌位,犹如一双双殷切的眼睛,时刻凝视着他,让他一刻也不敢忘却身负的使命。

那些牌位在香烟缭绕中愈发庄严肃穆,每到祭祀之日,长辈们带领全家老小庄重行礼,裴琰在叩拜间,愈发笃定这份传承的重量,也深知自己的人生早被家族蓝图精细勾勒。

家族宴会上,族中长辈谈论的也都是朝堂局势、官场人脉,他默默听着,将那些信息一一收纳,转化为督促自己奋进的压力。

每一回聆听长辈教诲,看着他们沟壑纵横却透着威严的面容,裴琰都清楚,自己的喜好、意愿,在家族大业面前,轻如鸿毛。

闲暇时分,他也曾偷溜到花园角落,对着满园芳菲,吹奏起心爱的竹笛,让那些被压抑的情思随着笛音飘散。

可每次曲终,回到现实,那沉重的使命感便又压回肩头。

裴琰有时会望着高远天空,幻想有朝一日,能带着林婉挣脱这重重枷锁,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间,只是这念想刚冒头,就被家族责任狠狠拍碎。

而林婉,也时刻清醒,门第之差犹如天渊鸿沟,横亘在二人之间,每一回相处的甜蜜时刻,都隐隐藏着不安的阴云。

她见过太多勾栏姐妹的悲惨结局,那些短暂被富贵公子青睐的幻想,最终都被现实碾碎。

她深知,自己不过是勾栏瓦肆里的浮萍,虽因裴琰有了短暂依靠,可这世间成见的潮水,随时能将她的憧憬拍碎。

每当夜深人静,她躺在简陋的榻上,听着姐妹们或轻或重的鼾声,望着破旧的窗棂外那一小片清冷夜空,忧虑便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抱紧单薄的被子,手指摩挲着琵琶的弦轴,仿佛只有这把琵琶能听懂她的哀愁。

有时,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琵琶上,映出一抹清冷光泽,恰似她此刻的心境。

偶尔,同屋姐妹翻身嘟囔梦话,会惊得她心跳陡然加快,回过神来,才发觉泪己湿了枕巾。

一日,裴琰听闻南市来了位手艺超凡的玉匠,新制出一批羊脂玉簪,个个温润剔透、雕工精美绝伦。

那消息仿若一只灵动的雀鸟,飞进他的心间,挠得他心痒难耐。

天未亮,整座汴京还被晨雾轻柔笼罩,他便心急火燎地策马奔去,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晨露。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吹起他的衣袂,他满心都是那簪子的模样,生怕晚了一步便与心仪之物失之交臂。

一路上,他不断催促马匹,缰绳在手中越攥越紧,指节都泛白了。

经过热闹集市时,人群熙攘,他也丝毫不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诧异这风驰电掣的公子哥儿所为何事。

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都被他抛诸脑后,此刻他的世界里,唯有那支想象中的玉簪。

他脑海里己勾勒出林婉戴上簪子的绝美模样,她的乌发如墨,簪子点缀其间,更衬得面容娇艳。

路过卖花摊,馥郁花香飘来,他想着若再买一束娇艳鲜花,配上簪子,定能让林婉展颜。

挑了许久,才选中一束新开的芍药,粉白相间的花瓣娇艳欲滴,还带着清晨的露珠,在晨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恰似林婉眼眸中的灵动光彩。

到了地方,狭小的店铺里挤满了人,都为一睹玉簪风采。

那玉匠见他年轻,又听闻是为女子求簪,起了逗弄心思,咬定不肯出让。

玉匠轻抚着手中一支玉簪,那簪子在微光下泛着柔和光晕,仿若藏着月华,他似笑非笑:“公子,这簪子可金贵着呢,我还想留着自家赏玩,您呐,别处看看。”

裴琰心急如焚,额上竟沁出薄汗,他自幼饱读诗书,情急之下,当场赋诗一首。

出口成章时,周围人皆安静下来,那诗句平仄合宜、辞藻绮丽,既赞了玉簪之美,又诉尽绵绵情意,众人不禁啧啧称奇,为他才情折服。

有人小声赞叹:“这般年纪,有如此才情,定是世家公子。”

可玉匠还在犹豫,裴琰一咬牙,许下三倍重金,言辞恳切,眼中满是急切与真诚:“老师傅,这簪子于我意义非凡,我只求您割爱,日后定不忘您这份情。”

玉匠这才动容,将簪子递到他手中。

裴琰忙不迭接过,像是接住了自己与林婉的未来,小心翼翼用锦帕包好,放入怀中。

此刻,他仿佛己经看到林婉戴上簪子时的娇羞模样,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连周围人的恭喜声都听得模模糊糊。

他又在店铺里挑了几枚精巧的耳坠,想着与簪子搭配起来,定能让林婉更加明艳动人。

耳坠是银制的,坠着细碎的珍珠,微微一动,便闪烁出温润光芒,就像林婉浅笑时露出的贝齿般璀璨。

还顺带买了条温润的玉手链,手链上的珠子颗颗饱满,色泽温润,他想着这一连串惊喜,定会让林婉开怀。

得了簪子,裴琰满心欢喜,小心翼翼藏于袖中,仿若藏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寻到林婉时,她正临窗对镜梳妆,晨光洒在侧脸,勾勒出柔美轮廓,仿若一幅绝美的仕女图。

几缕碎发垂落,更添几分慵懒娇俏。

裴琰蹑手蹑脚走近,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这静好画面。

轻轻拨开她如瀑乌发,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细腻脖颈,带起一阵轻微颤栗。

他将玉簪稳稳插入,在镜中与她目光交汇,深情款款道:“婉儿,我必不食言,待科举功成,定要风风光光、八抬大轿迎你入门,任它千难万险,我心亦坚如磐石。”

他的目光炽热,里头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仿佛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将他们分开。

他又从袖中掏出一颗温润的玉佩,轻轻放在林婉手心,“这是我从小佩戴之物,给你当作信物,让它陪着你,就如同我在你身边。”

那玉佩触手生温,上面雕刻的云纹精致细腻,是裴家工匠的精心之作。

随后,他拿出鲜花、耳坠与手链,一样样摆在林婉面前,看着她惊喜又感动的神情,自己也笑得开怀。

林婉眼中泪光闪烁,起身紧紧抱住裴琰,在他怀里轻声抽泣,这一刻的甜蜜仿佛能将未来的艰难都抵消几分。

她深知这份礼物的珍贵,不仅是物件本身,更是裴琰那颗赤诚的心。

林婉望着镜里二人相依的身影,泪湿眼眶,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抬手轻抚玉簪,指尖划过温润玉身,好似触碰到了未来安稳生活的轮廓。

“裴郎,我信你,只愿岁月安稳,能守着这份情,再难也不怕。”

可话虽如此,她心底仍有丝丝隐忧,毕竟这世间人心难测,家族束缚更是沉重枷锁。

她想着,若真有一日要与裴琰分离,这簪子怕就是唯一念想了,便又将簪子攥紧了几分。

此后,这簪子便须臾不离身,哪怕干活时怕碰坏,她也只是用布仔细裹好,藏在怀中。

闲暇时,她就会悄悄拿出来,对着光端详,想象着裴琰为它奔波的模样。

夜里,她把玉佩放在枕边,入睡时,仿佛能感受到裴琰的温度,梦境都添了几分甜蜜。

白日忙碌间隙,她也会偷偷戴上耳坠与手链,对着水盆照照,看着自己明艳几分,满心欢喜。

她觉得,这些物件是裴琰爱意的具象,只要守着它们,就像守着裴琰。

然而,命运的暗流己然涌动。

裴家知晓了裴琰与林婉之事,家中长辈怒不可遏。

书房里,气氛压抑得仿若能滴出水来,裴父猛拍桌子,茶盏震得晃悠:“琰儿,你糊涂!

那勾栏女子如何能入我裴家门?

莫要因一时情迷,毁了前程、辱了门楣!”

裴琰扑通跪地,脊背挺首:“父亲,婉儿她心地纯善、才情出众,绝非一般女子,儿对她是真心的。”

长辈们却不听他辩解,严令他立刻断了往来,将林婉逐出,还着手安排他与御史中丞家的千金见面,意图快刀斩乱麻,将这段“孽缘”扼杀。

裴琰的母亲坐在一旁,暗自垂泪,她心疼儿子,却也拗不过家族规矩,只能轻声劝着:“琰儿,听你父亲的话,咱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哪能由着性子来。”

家仆们垂首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书房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裴琰的叔父也在一旁敲边鼓:“琰儿,家族培养你多年,切莫因小失大,这门当户对的道理,你要明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声都似重锤,砸在裴琰心上。

裴琰被禁足在院子里,每日只能对着西角天空发呆。

他看着院中的花草树木,往昔鲜活灵动的景致,如今都显得灰暗沉闷。

小厮送来的饭菜,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只任其在桌上凉透。

夜里,蚊虫叮咬,他也不躲,似是要用这身体的不适,来对抗家族的强硬。

他想着林婉,不知她此刻是否也在受苦,满心愧疚与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有时,他会在夜里踱步,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寂又落寞,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他试着在纸上写下思念林婉的诗句,可写了又撕,撕了又写,那些饱含深情的字句,在这压抑的氛围里,似乎都成了禁忌。

林婉这边,日子也愈发艰难。

勾栏老板听闻裴家态度,料定她没了靠山,对她打骂更甚,不仅克扣月钱,还派给她最繁重的活计。

白日里,要扛着沉重的道具来回搬运,瘦弱的身子被压得摇摇欲坠;夜晚,别人都歇下了,她还得清扫场地,清扫完又要练习新曲子,稍有差池,老板的鞭子就会抽到身上。

搬运道具时,她体力不支摔倒,膝盖擦破,老板不仅没安慰,还恶语相向:“装什么娇弱,快起来干活!”

姐妹们往日的亲近不再,多是侧目而视,私下里指指点点。

有人嫉妒她曾得裴琰宠爱,冷言冷语:“还以为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呢,这下好了,摔得更惨。”

林婉默默忍受,白日强撑着疲惫做事,夜晚独对冷月,只能抱紧自己,靠着回忆与裴琰的甜蜜时光汲取温暖,盼着裴琰能冲破阻碍,来到她身边。

她常常在无人处轻抚琵琶,弹奏着那些他们一起听过的曲子,泪水悄然滑落,滴在琴弦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她的悲叹,在寂静夜里飘散。

她的手指愈发粗糙,曾经灵动抚弦的指尖,如今满是伤口与茧子,可她依旧执着弹奏,好似这是与裴琰唯一的牵连。

她的琵琶声,有时会引得隔壁姐妹轻叹,可没人能真正懂她的哀伤。

偶尔,她会轻抚那枚玉簪,感受着温润,仿佛裴琰就在身旁低语安慰。

勾栏的喧嚣也无法驱散她心头愁绪。

看着姐妹们浓妆艳抹,笑语迎人,她却常在后台发呆,对镜自怜。

那面斑驳铜镜里,映出她日渐憔悴的面容,她想着,若没了裴琰,这往后漫长岁月,该如何熬过。

往昔的快乐时光,像是一场易碎的梦,每当忆起与裴琰的点点滴滴,甜蜜与苦涩便交织心头。

她看着台下宾客,那些嬉笑的嘴脸,越发觉得自己与这热闹格格不入,只有裴琰曾带她触碰过不一样的温暖。

她还留着裴琰第一次见她时递来的帕子,帕子己经洗得发白,却依旧叠得整整齐齐,藏在枕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慰藉。

裴琰被禁足家中,无法外出,心急如焚。

他试图趁夜翻墙出去寻林婉,却被家丁发现,抓了回去。

一次又一次,他身上添了不少擦伤淤青,可眼神愈发坚毅。

他开始绝食抗争,任珍馐佳肴摆满桌案,也不为所动。

几日下来,人己憔悴不堪,嘴唇干裂起皮,身形也消瘦许多,只对着窗外喃喃:“婉儿,等我……”家人虽心疼,却仍不肯松口,每日派丫鬟小厮轮番劝说,可裴琰就像铁了心一般。

他的小书童于心不忍,偷偷帮他往外递信,却被管家抓住,狠狠打了一顿板子,那看不见的门第家规,正冷酷地碾压着两人炽热的爱情。

裴琰看着书童身上的伤,满心愧疚,可一想到林婉可能正独自受苦,他又咬咬牙,不肯放弃抗争。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林婉送他的一方手帕发呆,手帕上绣着的并蒂莲,仿佛也在为他们的爱情哀伤。

那手帕的布料己经有些旧了,可他依旧视若珍宝,摩挲着上面的针线纹路,回忆着林婉递给他时的羞涩模样。

他有时会把帕子贴在脸上,试图捕捉那残留的一丝温柔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