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电梯发出老式机械运转的声响,齿轮咬合声混着铁链拖拽的动静从头顶传来。
手机屏幕照亮楼层按钮,鲜红的“4”正在渗出暗褐色液体,顺着金属面板流成蛛网状的血痕。
这是今晚第十三次停在西楼。
“有人吗?”
林宇拼命拍打轿厢门,声控灯应声亮起,却照出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站在他身后。
女人领口别着白玉兰花,苍白的脸几乎贴到他后颈。
“西楼裁缝铺到了。”
女人幽幽开口,电梯门在刺耳摩擦声中打开。
门外是昏黄的走廊,老式月份牌定格在民国三十七年西月,糊墙报纸上“庆祝上海解放”的标题正在逐渐融化。
冷汗浸透了衬衫。
林宇记得清楚,这栋写字楼根本没有西楼——3楼以上就是5A和5B。
旗袍女子迈步时露出小腿的尸斑,门外突然传来缝纫机转动声。
林宇疯狂按动关门键,在电梯门闭合瞬间看见走廊尽头坐着个无头裁缝,缝纫针正将人皮缝成旗袍款式。
顶灯再次熄灭。
再亮起时,轿厢里多了个戴红领巾的小学生,书包上别着毛主席像章。
男孩机械地重复:“我要去少年宫参加批斗大会。”
这次停在七楼。
门外是贴满大字报的水泥走廊,穿绿军装的人群正拖拽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男孩蹦跳着要出去,林宇死死拽住他胳膊,却扯下整块连着校徽的皮肤。
“哥哥你弄疼我了。”
男孩转过腐烂的半张脸,电梯门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
林宇抄起消防栓砸向控制面板,飞溅的火花中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
顶灯第三次亮起时,穿卫衣的年轻人正在刷短视频。
电梯显示屏的时间显示2023年8月15日,林宇颤抖着看向自己手机——2023年8月16日00:13。
“哥们你也加班啊?”
年轻人亮出工牌,“我在37楼游戏公司...”话音未落,电梯突然超速下坠。
顶灯频闪中,林宇看见对方手机里正在播放电梯监控录像:二十个不同年代的人挤在轿厢里,每个人都拼命抓挠金属内壁。
楼层显示停在B3。
门外是停尸间般的停车场,每根承重柱上都绑着具风干尸体。
年轻人突然抽搐着指向角落:“那...那不是张主任吗?
他上周刚猝死...”尸体堆里站起个穿西装的男人,脖颈还挂着工牌。
林宇终于认出那是三天前给自己派加班任务的部门主管,可记忆中这人明明还活着。
轿厢开始剧烈震动。
林宇在手机黑屏倒影里看见自己全身爬满尸斑,他终于想起昨晚加班晕倒时,曾听见救护车遥远的嗡鸣。
电梯根本不是在下坠,而是在不同时空的死亡节点间穿梭。
当最后一位活人乘客被拖出电梯,金属内壁突然浮现出无数抓痕。
林宇在最新划痕里看到自己三天前刻的“救命”,而此刻他的手指正不受控制地伸向墙壁。
顶灯再次熄灭前,他看见所有时空的受害者都挤在轿厢里。
旗袍女子的玉兰花变成森森白骨,小学生校徽渗出脑浆,年轻人手机里播放着他自己坠楼的监控画面。
电梯开始新一轮运行。
轿厢外传来熟悉的拍门声:“有人吗?”
顶灯亮起时,林宇发现自己正隔着逐渐透明的轿厢门,与昨晚那个懵懂拍门的自己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