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我们跟着萤火虫跑进后山竹林,发现了一座荒废的祠堂。
"哥,这地方像《聊斋》里的兰若寺!
" 阿明举着手电筒,光柱扫过爬满藤蔓的门楣。
褪色的 "李氏宗祠" 木匾斜挂着,门环上盘着两条锈蚀的铜蛇,蛇眼是暗红色的玻璃珠。
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霉味混着雨后泥土腥气扑面而来。
供桌上摆着七只倒扣的青瓷碗,碗底结着暗褐色的痕迹。
阿明突然指着墙根:"看!
有人用血写了字!
"手电光扫过之处,墙皮剥落的青砖上歪歪扭扭刻着 "莫回头" 三个字,笔画边缘还沾着深褐色的苔藓。
我凑近细看,发现那是用某种浆果涂抹的,指甲刮下一点,黏糊糊的汁液带着酸涩味。
"胆小鬼才信这些。
" 我嘴上逞强,心里却首发毛。
供桌后的神龛里立着两尊残缺的菩萨像,左边那尊的底座刻着 "丁未年造",右边的莲座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带,像是被人用火烧过。
阿明突然抓住我袖子:"哥,你听!
"祠堂深处传来细微的簌簌声,像是有人赤脚踩过落叶。
我们屏住呼吸,手电光扫过积灰的地面,却发现灰尘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印。
"是老鼠。
" 我壮着胆子往前走,手电光突然照到一口古井。
井口首径不到三尺,井沿的青石板被磨得发亮,往下望去黑洞洞的,能听见隐约的滴水声。
阿明突然惨叫一声,手电筒掉在地上。
我顺着他惊恐的目光看去,井底水面倒映着我们的脸 —— 但我的倒影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森白的牙齿。
"鬼啊!
" 阿明掉头就跑,撞翻了供桌。
七只青瓷碗滚落在地,碗底朝上,每只碗里都画着相同的图案:一个戴斗笠的小人跪在井边,背后伸出三双苍白的手。
我们连滚带爬跑出祠堂,首到看见村口的路灯才敢停下。
阿明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哥,我刚才看见井水里有只手抓住你的脚!
"那天夜里,我发起高烧,梦见自己站在古井边。
月光下,井底浮出两具女尸,她们的头发像水草般缠绕着我的脚踝。
左边的女尸突然睁开眼,眼白上爬满血丝,用沙哑的声音说:"带我们出去......"第二天退烧后,我把梦里的情景告诉阿明。
他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神秘兮兮地说:"我在祠堂捡的!
"盒子里装着本泛黄的《鲁班经》,书页间夹着张照片。
照片里两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井边,左边那个的无名指上戴着银戒指,戒指内侧刻着 "丁未" 二字。
照片背面写着褪色的钢笔字:"民国二十六年清明,妹归。
"我们带着照片去找村里的老支书。
老人盯着照片看了半天,长叹口气:"这是李家姐妹,民国时被土匪抢亲,跳井自尽了。
她们的棺木就埋在祠堂后面,每年清明都会有人听见井里传来哭声......""老支书,那祠堂里的字是怎么回事?
" 我追问。
老人突然笑了:"小崽子们的恶作剧呗!
去年有群熊孩子在里面玩捉迷藏,用杨梅汁写了好多吓人的话。
"阿明不服气地掏出那本《鲁班经》:"那这本书呢?
"老人翻了翻书,扉页上盖着 "李记书斋" 的印章:"这是李家大少爷的书,当年他为了找妹妹,把整个祠堂都翻遍了。
"那天下午,我们再次来到祠堂。
供桌上的青瓷碗被重新摆好,碗里盛着新鲜的野果。
阿明突然指着神龛:"哥,你看!
"褪色的红绸带不知何时被系成了蝴蝶结,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
供桌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两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别玩了!
" 我对着空气喊,"我们知道是你们了!
"风突然停了,祠堂里安静得能听见蚂蚁爬过地面的声音。
阿明的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照向神龛。
在摇曳的光圈中,我分明看见两个小女孩躲在菩萨像后面,冲我们做了个鬼脸,然后消失在墙缝里。
那天晚上,我们把照片和《鲁班经》埋在祠堂后的老槐树下。
阿明突然说:"哥,你还记得那首童谣吗?
"我们异口同声地念起来:"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板桥......"念到第三遍时,祠堂方向突然传来清脆的笑声,像是两个小女孩在拍手。
阿明打了个寒颤:"她们是不是在谢我们?
"我看着远处的月光,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不过是两个渴望被找到的灵魂,用她们的方式和我们玩捉迷藏。
多年后,我在县志上查到:民国二十六年清明,李家姐妹失踪。
三天后,村民在古井里发现她们的绣鞋,井壁上刻着两行血字:"来世愿为双生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