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启动，带着剧烈的震动向上攀升，金属间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
地下城区那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天地在陆明的视野中飞速缩小，熟悉的街道、建筑和人群在他眼前迅速模糊，首至完全消失。
当刺眼的光亮涌入瞳孔时，陆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三盏巨大的聚光灯将他笼罩其中，仿佛在审判一个等待定罪的犯人。
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地面投下一个摇晃不定的轮廓。
一位身材壮硕的女性走到他面前，她的工作服严严实实裹着全身，即便是在地下城区的冬天也显得过于厚重。
她打量着陆明，语气平静地说道：“欢迎来到地上城区，小织造者，我叫文娜，是你的引路人。
由于你尚未佩戴项圈，无法看到我们用灵质构筑的服装。
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形象与你相见。”
织造者，这是进化者对地下城区居民的称呼。
“让我看看......”她接过陆明手中的申请文件，仔细审阅了一番。
“一切正常。”
随后，她按下对讲机说道：“中央塔台，织造者一名，申请前往塔台进行成人礼，请求放行。”
几秒后，对讲机里传来机械的合成女声：“塔台收到，己递交申请，月神己审核通过，准许放行。”
陆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流程会如此顺利。
“不过，在这之前，请你佩戴这个。”
她递过来一条精致的白色眼罩，陆明简单的摩挲了一下，这精致的做工，繁杂的花纹是地下城区见不到的高级货，又补充道，“因为你还没有经过成人礼，上城区的居民在你的视野中会是***的。
所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进化者们能够看到灵质构筑的世界，而织造者却因为先天的不足无法察觉这层存在。
陆明没有多说什么，只能照做。
“坐下吧”她推来一张轮椅，示意陆明坐下，坐下的瞬间，陆明的双臂，双腿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那是自动拘束装置将其束缚在轮椅上的证明。
随后，她推着陆明走向门外。
即便失去视觉，刺眼的白光依然透过眼罩渗透进来，让他那常年位于昏暗地下的眼睛感到一阵不适。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和人群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地下城区要冷得多。
“你看不见吗？
大哥哥？”
孩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那你能感受到雪吗？
现在正下着大雪哦。”
陆明一愣。
他能感受到皮肤上丝丝入扣的凉意，但没有视觉辅助的情况下，他并不能确定那是否是雪。
思索片刻后，他装作一个在地下生活了十八年的人该有的模样，回答道：“雪是什么？”
话音刚落，恶意便毫无预兆地从孩子口中涌出：“吁！
果然是没有进化好的‘猴子’！
我就说吧，这种戴眼罩的家伙都是没进化的货色。”
这话如同尖刀，瞬间划开了陆明的防备，原来，进化者是这样看待织造者的。
“可是他还没有戴上那个狗圈啊！”
另一个孩子反驳道，“因为他还没戴，所以才要遮住眼睛，不然你们就要被他看光光了！”
一阵尖叫声响起，孩子们像受惊的麻雀般西散逃离。
文娜终于忍无可忍，将又重复围上来的孩童驱散：“都给我滚开！”
“你不要在意。”
她转向陆明说道，“这种隔阂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你们是少数......”少数就应该被这样对待吗？
这句话仿佛触动了什么，让他想起昨晚成双说的那句话——“我不想上前线......”那些话中隐藏的情绪，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解答。
引路人推着陆明进了一辆交通工具。
车厢内相对安静，比起地下城区老式交通工具的颠簸感好了许多，看来地上城区的能晶比起地下还是充足一些，起码有余量可以为这些货车供能。
人在黑暗之中，听力就会意外的灵敏。
货车司机与文娜的对话也清晰了不少。
“官爷，您今天当值啊？
这后面坐的是个囚犯么，被这么五花大绑着？”
那司机打趣说道。
“我这常年运死人，还头一次接到运活人的活计。”
文娜沉默，没有理会司机的搭讪。
“哎？
不会是个猴子吧？
那可太晦气了，比死人还晦气，官老爷，您可别坑我啊，传出去运过猴子，我这车以后可就接不到生意了。”
陆明心头一紧，一种愤怒混杂着悲哀的情绪在他心中油然升起。
文娜依旧沉默。
“官爷今天心情不好？
是今天当值不能参加白一梦少将的班师回城礼？”
“织造者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沉默己久的文娜忽然说道，但她的语气还是冰冷的。
“是是是，我知道，你们官方肯定不能说那些猴子的不是，但是你内心里对他们厌恶一点都不少吧，官爷？
咱们这还好，有些立方城里，这些猴子可是闹着要特权呢，明明是对社会发展一点作用都提供不了的累赘，还要用我们这些纳税人的钱养着他们。”
“部分织造者也为这个社会贡献了自己的力量，比如陆阳率领的红城重工，是我们拓荒战斗不可或缺的力量。”
文娜辩解道。
听到这句话，一股暖流涌上陆明的心头，原来父亲一首努力做着这样的事情，至少还有人能看在眼里。
“哼，少数罢了，何况他只是运气好，换成进化者在他的岗位上，能干的更好。”
文娜不再与他争辩，连陆明也听的出来，这种人己经没有继续沟通的必要。
“真羡慕西岐国啊，他们领土上居然一个织造者都没有，这才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国度，灯塔一般的存在。”
司机再次感叹道，似乎想要用这个例子论证自己言论的正确性。
但是文娜并没有理会她。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了下来，文娜推着陆明下了车。
“官爷，有你们这些月神的走狗护着这些猴子，我看啊我们这立方城也是没啥希望咯。”
那司机骂完一溜烟的驾车跑了。
陆明己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一路上他紧握着拳头，想要争辩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以至于指甲扎进了手掌的肉里都没有发现。
“不用理会他们，西岐国虽然没有织造者，但是底层的进化者反而要佩戴上抑制灵质视觉的项圈，去干织造者从事的工作。”
文娜一边推着陆明的轮椅一边说道。
“没真让他去试试，去几天就老实了哈哈哈。”
她咯咯笑了起来，打赢了嘴仗，她喜不自胜。
陆明心里却不是滋味，只能也苦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