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蜷缩在卫生院铁架床上,铁锈味混着消毒水钻进喉咙。
窗外的雨帘确实很像母亲的织布机——那台老旧的铁木织机总在深夜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某种永不疲倦的昆虫。
她盯着墙面上剥落的绿漆,指甲深深抠进石灰缝,五道血痕渐渐洇开,在昏黄的灯光下宛如五朵微型的红梅。
"用力!
看见头发了!
"助产士的橡胶手套在她大腿根部碾出红痕。
云感觉骨盆正在被一把生锈的剪刀强行撬开,每一次宫缩都伴随着剧烈的眩晕。
恍惚间,她回到1975年的冬夜,母亲举着竹条抽在她后颈:"死丫头敢偷藏粮票!
"那年她十四岁,省下的五毛钱想买镇上书店里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脊上的烫金字在煤油灯下闪着诱惑的光,却在母亲手中变成纷飞的纸屑。
"哇——"婴儿的啼哭刺破雨幕,像一把钝刀割开粘稠的黑暗。
云猛地抬头,汗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见助产士托着一团紫红色的小生命,脐带还连着她的身体,像一根细细的墨线。
就在这时,木门"咣当"一声被踹开,程家老太太举着的油纸伞破破烂烂,伞骨上的雨水溅在新生儿皱巴巴的脸上,宛如撒了一把碎冰。
"你个不要脸的野种!
"老太太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钉刮过玻璃,"我儿子在美国都娶了教授女儿,你还想拿拖油瓶讹钱?
"她身上的蓝布衫洗得发白,领口别着枚褪色的主席像章,在电灯光下泛着冷光。
云想争辩,却看见老太太怀里的襁褓在剧烈晃动,婴儿的哭声突然变成窒息般的呜咽,小脸涨得发紫。
产床下的血泊里,程远的最后一封信泡得发皱。
她记得十天前收到这封信时,正蹲在棉纺厂的厕所里偷偷哭泣。
信纸上的钢笔字力透纸背:"阿云,他们说只要我和留苏专家的女儿结婚,就能保送莫斯科大学......"邮戳上的"北京"二字被雨水晕开,变成两个模糊的墨团,像极了程远离开那天清晨的雾。
暴雨突然转急,青石板路泛起油光。
云踉跄着扯下浸血的床单裹在身上,追出门时只看见巷口的白玉兰在风中颤抖。
一片惨白的花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