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饥饿是最好的老师,第一条鱼
他看着手中还在滴水的蓝色塑料拖鞋,哭笑不得地把它从鱼钩上解下来,随手放在了码头边一块相对干燥的木板上。
“陈伯。”
林小河转过身,有些拘谨地打了声招呼。
他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流,尤其在这种窘境下。
“嗯,新来的?”
陈伯叼着烟斗,吧嗒了两口,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小河,目光在他那件与渔村格格不入的、略显褶皱的衬衫和干净的帆布鞋上停留片刻。
“城里来的?
接手老林头这摊子的?”
“是,我叫林小河,林叔公是我远房叔公。”
林小河点头,声音还有些干涩。
“哦,老林头的亲戚娃子啊。”
陈伯点点头,似乎对林小河的身份并不意外,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温和。
“这地方,荒得够呛吧?”
“是……有点。”
林小河老实承认,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海边码头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脸瞬间有些发烫。
陈伯显然听到了,烟斗里的火光在渐浓的暮色中闪烁了一下。
他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码头边,探头看了看林小河刚才下钩的地方,又伸手捞了捞浑浊的海水,捻了捻指尖。
“水浑了点,饵也不对路。”
陈伯言简意赅地下了判断,“蚯蚓在这片滩涂,也就招招小螃蟹和小杂鱼。
想钓能填肚子的家伙,得换地方,换饵。”
他指了指不远处几块突出海面、被海浪冲刷得光滑黝黑的礁石。
“看到那几块大石头没?
石缝多,水流急,退潮的时候,石斑鱼、黑鲷,有时候还有鲈鱼,喜欢在底下找食儿。”
他又从自己那宽大的黑布裤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巧的竹筒,打开塞子,递给林小河。
“喏,试试这个。”
林小河凑近一看,竹筒里是一些暗红色、带着浓重腥气的肉块,像是某种贝类的肉,还沾着点细沙。
“沙蚕?
还是碎贝肉?”
林小河不太确定地问。
“碎淡菜肉。”
陈伯把竹筒塞到林小河手里,“新鲜挖的,腥味重,鱼最爱。
比你的蚯蚓管用多了。
明天一早,趁退潮尾巴,去那礁石边上试试。
竿子抛远点,贴着石头缝下去。”
“谢谢您,陈伯!”
林小河紧紧握住那个小小的竹筒,冰凉的竹筒和里面腥气的肉块,此刻却像救命稻草。
一股暖流驱散了腹中的饥饿感和之前的沮丧。
“谢啥,远亲不如近邻。
老林头以前也是个好把式,可惜了。”
陈伯摆摆手,叼着烟斗转身,赤脚踩在木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暮色和荒草丛中。
“早点收拾歇着吧,后生仔,明天还得跟海讨饭吃呢!”
林小河目送陈伯离开,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筒。
碎淡菜肉的腥气首冲鼻腔,但他却觉得无比踏实。
他小心翼翼地把竹筒收好,又把那只湿漉漉的拖鞋捡起来,放回破木屋的墙角——毕竟,这也算是他在这片海域的“第一份收获”,荒诞却值得纪念。
那一晚,林小河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
海风透过破损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咸湿和凉意。
屋外,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清晰可闻,时而舒缓,时而澎湃。
他啃完了最后半包饼干,喝了几口凉水,胃里依旧空落落的。
饥饿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神经,驱散了疲惫带来的睡意。
叔公信上那句“海里有鱼,饿不死人”在黑暗中反复回响,像是一种承诺,也像是一种考验。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海平面泛起鱼肚白,林小河就被腹中的绞痛彻底唤醒。
他几乎是立刻翻身下床,抄起那根旧鱼竿和装着碎淡菜肉的竹筒,首奔陈伯指点的礁石区。
清晨的海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滑的礁石,小心翼翼地靠近海水边缘。
退潮后的礁石区露出了更多狰狞的棱角和深色的缝隙,残留的海水在石洼里晃荡。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露水的清新气息。
他学着陈伯说的,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大礁石站稳。
打开竹筒,浓烈的腥味扑面而来。
他忍着不适,用手指捻起一小块暗红的淡菜肉,笨拙地穿在鱼钩上。
这次他学乖了,用力把鱼线甩了出去。
鱼钩带着饵,“噗”一声落在离礁石缝隙不远的海水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等待。
时间似乎比昨天更加漫长。
饥饿感在寒冷的清晨被无限放大,胃部一阵阵抽搐。
手指被冷风吹得有些麻木。
他紧紧盯着那小小的白色泡沫浮漂,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
每一次浮漂轻微的晃动,都让他的心跳漏掉半拍,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就在他冻得开始微微发抖,怀疑陈伯的指点是否有效时,浮漂猛地一个急速下顿,瞬间消失在海面下!
有了昨天的经验,林小河这次反应快了许多。
他双手猛地一抬鱼竿!
一股比拖鞋沉得多、也更有韧劲的力道瞬间从水底传来!
鱼竿瞬间弯成了一张大弓!
“来了!”
林小河心中狂喊,肾上腺素再次飙升。
他立刻想起陈伯昨天看他钓拖鞋时随口提的“溜鱼”二字,不敢硬拽,开始顺着那股力道小心翼翼地收线、放线。
水下的鱼显然不甘心被俘,左冲右突,鱼线被拉扯得绷紧,发出“嗡嗡”的轻鸣,在海风中格外清晰。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看不见的对手拔河,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几番拉锯,水下的力道终于弱了下去。
林小河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鱼线收回。
浑浊的海水被搅动,一个挣扎扭动的银灰色身影被缓缓拖出水面!
不是拖鞋,不是罐头盒,是一条鱼!
一条活生生的鱼!
它大约巴掌长,身体呈漂亮的流线型,覆盖着细密的银色鳞片,在熹微的晨光下闪烁着微光。
背鳍高高竖起,尾巴有力地拍打着,嘴巴一张一合,被鱼钩牢牢钩住。
林小河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忙脚乱地把鱼提溜到礁石上。
鱼儿在粗糙的岩石上拼命弹跳,鳞片沾上了沙砾。
他几乎是扑上去,用有些颤抖的手按住它滑溜溜的身体,才勉强把鱼钩取了下来。
“黄鳍鲷!
是条黄鳍鲷!”
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惊讶和笑意。
林小河抬头,看到陈伯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附近的礁石上,背着一个鱼篓,手里也拿着一根鱼竿,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和他手中的战利品。
“个头不大,但肉嫩,清蒸最好!”
陈伯走过来,伸出粗糙的手指,熟练地掂量了一下小鱼,“不错,后生仔,有点悟性。
饿着肚子钓上来的鱼,滋味最香!”
林小河看着手中还在微微挣扎的小鱼,感受着它生命的活力和冰凉的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成就感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寒冷。
饥饿感依旧存在,但此刻却被一种更强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喜悦所取代。
他咧开嘴,露出了来到碧波湾后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尽管嘴唇被海风吹得有些干裂。
“嗯!”
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这条小小的、银光闪闪的黄鳍鲷,不仅仅是一顿早餐,更是他在这片陌生海域生存下去的第一份实实在在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把鱼放进陈伯递过来的一个小水洼里暂养。
正准备再挂饵下竿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鱼挣扎的礁石缝隙深处,似乎有什么金属的东西在晨曦中反射着微光。
不是鱼。
好奇心驱使下,他放下鱼竿,俯下身,伸手在冰凉的海水里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他用力一抠,把它从粘稠的海泥和吸附的藤壶中拔了出来。
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罐头盒,和他昨天隐约在水底看到的那个很像。
但不同的是,这个罐头盒的盖子己经锈穿了一个洞,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
林小河甩掉盒子上粘稠的淤泥,凑近锈穿的洞口往里看。
借着晨光,他看到里面塞着一团卷起来的、颜色发黄的……像是油布或者蜡纸的东西。
隐约还能看到纸上似乎有墨迹。
他的心猛地一跳。
漂流瓶?
陈伯昨天说的“海里东西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再次在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微弱、近乎幻觉的电子提示音,仿佛首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叮。
成功钓获:海洋生物 - 黄鳍鲷(幼体)1。
图鉴录入中…叮。
成功获取:未知物品(密封信息载体)1。
物品鉴定待开启…林小河的手一抖,差点把锈罐头盒掉进海里。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伯,陈伯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浮漂,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是幻听?
还是……他低头看着左手掌心那条在浅水里不安游动的小黄鳍鲷,又看看右手锈迹斑斑的罐头盒,最后目光落在自己那根破旧的鱼竿上。
这片海,似乎真的开始向他展示它那“万物皆可钓”的、荒诞又充满未知的魅力了。
而饥饿的肚子,还在提醒他,当务之急是先把这条小鱼变成一碗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