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突然断了一拍,纱窗的颤动卡进肋骨缝隙。
却听见月光在杯里晃荡的声音——那杯没喝完的茶,现在正一圈圈漾着他不敢问的话。
他把自己摊平成一张纸,却始终没学会折叠梦境的方法。
随即 ,他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窗边。
窗外,原本静谧的街道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路灯在雾气中晕出一团模糊的光。
蝉鸣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低吟,似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杯茶上,水面不再荡漾,却仿佛藏着无数秘密。
他鬼使神差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一股寒意顺着喉咙首下。
一阵冷风从窗缝挤进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
黑暗瞬间将他吞噬,而在黑暗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房间的角落。
那身影缓缓朝他靠近,每一步都踏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跑,双脚却像被钉住了一般。
随着那身影越来越近,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冷汗湿透了后背……突然,一阵鸡鸣划破黑暗,那身影瞬间消失,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一丝红霞钻出黑暗,随后一颗颗鲜红细胞争先恐后越出天际,不一会儿就把整个天空集满。
世纪僵硬的身体注入了新的活力。
他知道了正规产品和冒牌货的区别。
且怀璧其罪。
作为一个黑户,在和国家机器碰面时谎言就会被拆穿。
随后又感到无力。
虚弱的身体好像并不能撑着自己踹开哥德尔命题之墙。
“小先生,您起来了呀!”
村长村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
“来,先喝口粥暖暖身子。”
他把粥放在桌上,关切地看着他。
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坐起来接过粥。
喝了几口粥,他感觉身体暖和了些,可心里的恐惧和迷茫却并未消散。
“村长,我己经想起来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我只是个觉醒不久的人,那东西我对付不了。
所以我想明天就回去了。”
村长的脸色微微一变,看着世纪一脸坚决的眼神,想说什么却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
随后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似,却再也没有刚才那和蔼可亲的笑容。
老人机械般的的点了点头,身体萎靡了一圈向着村口走去。
那己经快要消散的红霞照着老人颤颤巍巍的背影好像再也没有了刚才那刺破黑夜的锐气。
诘朝破晓,村长送他到门口:“小先生,您自己多小心。”
他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未知世界的刳隙处走去。
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冥蛹镇一个破旧的小木屋里,一个少年正在聚精会神的忙碌着。
“小和尚,别写你那破经文了,天天写也没见有多大用。”
徐世杰看着对面长相俊美的少年一阵恍惚。
随后摇了摇头,道:“你全家都是和尚。
小心我让吉米把你嘴敲烂”。
“嘿嘿,吉米可打不过我。
写经文往诡异脸上贴,搞得和尚不和尚,道士不道士的。
那经文你自己看的懂不?”
“那也没办法。
我只有这一个保命手段。
万一哪天死了,让你守活寡就不好了。”
木屑飞溅的瞬间,徐世纪后槽牙咬住了三个月来第七块木桌板。
少年的拳头裹着风声怼上来时,他满脑子都在计算这拳值多少维修费。
"少年的头发甩出残影,左手把对方死死按在吱呀作响的桌面上。
阳光从窗格里漏进来,正照在他的咬紧的牙关上,活像头逮着猎物的雪原狼。
咔嚓!
木桌面突然表演垂首解体,徐世纪想趁机鲤鱼打挺——然后发现少年膝盖正压在他的肚子上。
散落的纸蝴蝶般飘过两人之间,某张墨迹未干的经文正巧糊在少年脑门上。
“你先说我是小和尚的。”
徐世纪吐掉嘴里的木刺,盯着对方青筋暴起的手腕,"还有,这桌子是新换的..."三个月前——最后一粒炒黄豆在齿间阵亡时,徐世纪正试图和脖子上的玉佩讨价还价。
走出村子的狠劲早被山风腌成了酸菜,此刻他盯着掌心长出的第三条假性生命线,突然觉得太姥姥说的"饿到见祖宗"可能是字面意思。
"往东走有炊烟!
"蹲在歪脖子松树上的花斑山雀第18次谎报军情,这扁毛骗子自从发现他包着干粮的油纸能反光,就跟了他整整十里地。
徐世纪把空荡荡的布袋甩出响鞭,惊飞三只假装蘑菇的褐马鸡——其中一只爪子上还戴着褪了色的长命锁。
月光给饿出重影的乱石坡镀上葱花饼光泽,他恍惚看见自己影子正和松鼠抢松子吃。
首到睁开自己灌了铅的眼皮,才发现远处正有团暖黄在跳秧歌。
那光晕里隐约飘着油泼辣子香,混着丝缕线香灰烬味,勾得他胃袋里沉睡的蛔虫都开始撞檀中穴。
玉佩呵出梵音时,少年正俯身掬饮溪水。
颈间忽然蒸起的热意惊散了倒影,水面那张枯槁面容碎成十二只灰喜鹊,扑棱棱撞进他坍缩的瞳孔。
所谓村庄原是瓮棺冢。
鹊喙衔着的磷火缀成窗棂,每片瓦当都嵌着半枚未解的天癸壳。
穿绛红肚兜的稚童从刺藤上探出头,脖颈缠绕的怨偶青丝搓成的引魂绳穿过长命锁。
煨着的陶罐咕嘟作响,溢出胎发混着清明雨的腥甜。
稚童踮脚摘下老槐最后一片绿叶时,林间所有影子开始倒长。
它红肚兜上绣的鹊踏枝突然活了,墨线抽离锦缎,在半空绞成带倒刺的锁魂链。
被暴雨冲褪色的"福"字,此刻在月光下洇成咒枷的轮廓。
那枚鎏银长命锁随着晃荡发出棺钉入木的闷响,十二只鹊喙突然从锁面浮雕里探出来,啄碎了林间最后一片完整的月光。
"阿兄的肝,闻着像腌过崖蜜。
"童鬼咧开至耳根的嘴,吐出半截生锈的雀舌。
世纪双脚向后蹭着,后背却撞上某块浮凸的墓碑——是童鬼用他沿途滴落的汗渍凝成的诅咒桩。
长命锁突然迸出唢呐般的尖啸,童鬼的笑声混进鹊唳。
它脖颈突然拉长如蛇,长命锁坠着银铃砸向少年天灵盖。
锁身上"长命百岁"的阴刻篆文在月光下扭曲成蜈蚣状,每一笔划都钻出沾着尸油的鹊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