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警犬认主靠玄学
“让让!
都让让!
警察办案!”
“哎哟喂,赵秃子这是犯啥事儿了?
这么大阵仗?”
“听说是倒腾死人的东西,还…还害了人?”
“啧啧,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巷子里看热闹的议论声透过被踹烂的门洞,嗡嗡地钻进沈砚的耳朵。
他僵硬地抱着怀里温软却冰凉的小身体,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指尖残留的颜料蹭在了笙宝那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小褂子上。
“沈砚?
沈砚!”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急切和难以置信。
是巷口开小卖部的老陈,他伸着脖子往里看,脸上混杂着看热闹的兴奋和对沈砚的担忧,“你没事吧?
刚那阵仗…嚯!
赵秃子被铐走了!
这脏兮兮的小丫头…你从哪儿捡的?”
沈砚像是被这声音猛地拽回了现实。
他深吸一口气,巷子里湿冷的霉味和残留的警车尾气味冲进鼻腔,让他混乱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笙宝。
小家伙似乎也被刚才的混乱吓着了,此刻安静地蜷在他臂弯里,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那双过于清亮的琥珀色眼睛。
她那只沾着赭石颜料和干涸泥巴的小手,还紧紧攥着那半块温凉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这副安静又脆弱的样子,和刚才语出惊人、一指断乾坤的“小怪物”判若两人。
“没…没事。”
沈砚的声音还有点干涩,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喉咙里的紧滞感。
他避开了笙宝的来历问题,只含糊道,“她自己…倒门口的。”
他抱着笙宝,小心地绕过地上赵秃子慌乱中掉落的那个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老陈的目光也落在那包上,想起刚才隐约听见的、从画室里传出的那句什么“穿蓝裙子的阿姨喊救命”,再联系赵秃子被带走的罪名,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看笙宝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
“这孩子…邪门啊。”
老陈搓了搓胳膊,压低声音。
沈砚没接话。
邪门?
何止是邪门!
他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那只沾满泥巴的小手点在千年古画上的瞬间,那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补笔!
还有刚才指着皮包时那平静又诡异的描述…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把怀里的小人儿抱得更牢了些,一种说不清是保护还是本能的占有欲涌了上来。
“陈叔,麻烦您…”沈砚定了定神,看向老陈,“能帮忙去巷口…买点吃的吗?
孩子…饿坏了。”
他指了指怀里蔫蔫的笙宝。
这小家伙从出现到现在,除了那惊世骇俗的几句话,就再没吭过声,小肚子瘪瘪的,嘴唇也干得起了皮。
“行!
行!
等着啊!”
老陈答应得爽快,转身就朝巷口的小卖部跑去。
沈砚抱着笙宝,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杂物,走到他那张唯一的、沾满颜料的破旧木凳边坐下。
画室里一片狼藉,门歪斜着,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心头乱成一团麻。
这孩子是谁?
从哪来?
她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那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补画的本事…沈砚的目光忍不住又瞟向墙角那幅被旧蓝布半遮半掩的《千里江山图》残卷,心脏不受控制地又猛跳了几下。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人儿动了动。
笙宝似乎缓过了一点劲,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清澈,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但似乎少了刚才那种穿透一切的锐利。
她先是茫然地看了看沈砚胡子拉碴的下巴,又转动小脑袋,好奇地打量这个堆满奇怪东西的、乱糟糟的“山洞”。
“饿…”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小奶音从她干裂的嘴唇里飘出来,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尾音,像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在哼哼。
沈砚心头一软,所有的疑虑和震惊暂时被压了下去。
管她是什么来历,现在就是个饿坏了的小娃娃。
“吃的马上就来了,再忍忍。”
他笨拙地放柔了声音,用自己那件同样脏兮兮的衬衫袖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笙宝脸上的泥污和汗渍。
很快,老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用塑料袋裹着的白面馒头,还有一小瓶矿泉水。
“快!
给孩子垫垫!”
老陈把东西塞给沈砚。
馒头的麦香味瞬间钻入笙宝的鼻子。
她那双大眼睛“噌”地亮了,小脑袋不自觉地跟着馒头转。
沈砚赶紧把馒头掰下一小块,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笙宝几乎是本能地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就把馒头咬住,小腮帮子立刻鼓囊囊地动起来,嚼得飞快。
大概是真饿狠了,她吃得有点急,差点噎住,小脸都憋红了。
“慢点慢点!
喝口水!”
沈砚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拧开矿泉水瓶盖,小心地喂她喝了一小口。
温水和热馒头下肚,笙宝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生气。
她像只终于找到食物的小仓鼠,捧着沈砚递过来的馒头块,小口小口地啃着,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里的食物。
那半块玉佩被她暂时放在了自己盘着的小腿上。
沈砚和老陈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这总该是个正常孩子了吧?
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巷口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嘹亮短促的犬吠!
“汪!”
声音充满了警醒和威势。
沈砚和老陈都是一愣,抬头望去。
只见两个穿着笔挺警服的年轻警察,正带着一条体型高大、毛色黑亮的德国牧羊犬快步朝画室这边走来。
那德牧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如电,颈圈上挂着醒目的警徽标识,正是协助抓捕赵秃子的警犬。
它此刻似乎有些焦躁,不断地用鼻子嗅着地面,牵引绳绷得笔首,拉扯着训导员朝这边靠近。
“警察同志?
还有事?”
老陈赶紧迎到门口,陪着笑脸问。
为首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警察,正是刚才带队抓人的那位,姓周。
他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目光扫过狼藉的画室门口,最后落在被沈砚抱在怀里、正专心啃馒头的笙宝身上,眼神里带着探究:“沈先生对吧?
我们有些情况需要再跟这位小朋友核实一下。”
他的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刚才抓捕赵秃子时,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那句“穿蓝裙子的阿姨在喊救命”,实在太过惊悚和关键,结合赵秃子公文包里确实搜出的、属于一名失踪女子的私人物品,以及初步发现的涉案线索,这孩子的“证词”变得极其重要。
他们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别的什么?
沈砚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把怀里的笙宝搂紧了些,带着一种保护的姿态。
“警官,孩子还小,刚才可能…可能是吓着了胡说的。”
周警官没说话,只是示意了一下身边的警犬训导员。
那训导员是个二十出头的精干小伙,姓李。
小李警官会意,轻轻松了松牵引绳,低声对身边的德牧下了个命令:“小白,嗅源确认。”
那条名叫“小白”的德牧立刻上前一步,它那湿漉漉的黑鼻子翕动着,开始在画室门口的地面上、空气中仔细地嗅闻起来。
它的动作极其专业,目标明确,很快就锁定了目标——先是赵秃子掉落的那个黑色公文包(己经被取证袋装好放在一边),它围着袋子转了一圈,发出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确认气味。
接着,它的鼻子转向了沈砚怀里的笙宝!
小白那双锐利的眼睛盯住了笙宝,喉咙里发出一种既非威胁也非友好的、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在困惑地思考。
它一步步靠近,巨大的身形带着无形的压力。
沈砚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体微微绷紧,生怕这训练有素的警犬吓着孩子或是做出什么攻击性的举动。
老陈也吓得往后缩了缩脖子。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正在专心啃最后一点馒头芯的笙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她慢吞吞地抬起小脸,沾着馒头屑的小嘴还鼓鼓的。
那双清澈的琥珀色大眼睛,毫无惧意地对上了警犬小白锐利审视的目光。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小白喉咙里的“呼噜”声停了,它歪了歪头,似乎在打量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不点。
笙宝也歪了歪小脑袋,学着小白的样子。
然后,在沈砚和老陈以及两位警官惊愕的目光中,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下巴差点掉下来的事——她伸出那只沾着馒头屑和一点残留赭石颜料的小手,不是害怕地缩回,而是…径首戳向了小白那湿漉漉的黑鼻子!
“狗狗…”小奶音软糯糯地响起,带着点刚吃饱的满足和小小的好奇,“你…鼻子好大哦…”“!!!”
训导员小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下意识就要冲上去制止!
警犬在执行任务时被随意触碰是绝对不允许的!
尤其小白是队里有名的“暴脾气”和“工作狂”,除了训导员,对陌生人的靠近极其警惕!
沈砚也吓得魂飞魄散,想抓住笙宝的手:“别碰!”
可笙宝的动作看似慢吞吞,却有种奇特的“恰好”。
她的指尖,在小白警惕地想要后退呲牙的前一秒,轻轻地、点在了它冰凉的鼻尖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预想中的警犬暴怒或闪避并没有发生。
小白那原本充满警惕和审视光芒的锐利眼神,在笙宝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猛地一滞!
紧接着,那眼神里的锐利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懵懂的茫然?
然后,这种茫然迅速转化,变成了一种奇异的温顺和…依恋?
“呜…”一声极其轻微的、与它庞大威猛身形完全不符的、近乎撒娇般的呜咽声,从小白喉咙里滚了出来。
它非但没有后退或攻击,反而主动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毛茸茸的大脑袋,轻轻地、讨好似的蹭了蹭笙宝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小手!
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稀世珍宝。
它甚至微微眯起了眼睛,尾巴在身后小幅度地、欢快地摇摆起来,哪里还有半分警犬的威严?
活脱脱一只求抚摸的大狗!
画室门口,一片死寂。
老陈张大了嘴,能塞进一个鸡蛋。
沈砚伸出去想阻止的手僵在半空,石化。
周警官和小李警官脸上的职业严肃彻底碎裂,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们看着队里素来以“高冷难搞”著称、破案率最高的王牌警犬小白,此刻像个大型毛绒玩具一样,温顺地用脑袋蹭着一个陌生小女孩的手,那眼神…小李发誓,他只在小白刚出生喝奶时见过类似的眼神!
这…这他娘的什么情况?!
“它喜欢笙笙!”
笙宝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造成了多大的震撼,她看着小白蹭她手,小脸上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甜甜的笑容,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她甚至伸出另一只小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小白竖起的、毛茸茸的耳朵。
小白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尾巴摇得更欢了,庞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又往前凑了凑,把大脑袋几乎拱进了笙宝小小的怀里。
那姿态,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赖和亲昵。
“小…小白?”
小李警官的声音都变调了,他试着轻轻拉了一下牵引绳,想把这“叛变”的警犬唤回点理智,“过来?”
小白只是不耐烦地用尾巴扫了扫地,连头都没回,继续专注地用鼻子嗅着笙宝身上那股混合着泥土、颜料、馒头香和某种它无法形容的、让它感到极其安宁舒适的气息,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周警官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沈砚怀里那个正和警犬“互动”得无比自然的小女孩,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和深邃。
巧合?
胡言乱语?
现在连经过严格训练的警犬都对她表现出这种不可思议的亲近和服从…这个叫笙宝的孩子,绝对有问题!
或者说,她身上有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特殊的东西!
“沈先生,”周警官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但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关于这孩子…还有她刚才提到的那位‘穿蓝裙子的阿姨’…我们需要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请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份笔录。”
他的目光扫过小白那副“乐不思蜀”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无奈和不容置疑,“孩子…和狗,恐怕都得带上。”
沈砚抱着笙宝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
他看着怀里还在开心摸狗头、完全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篓子的小家伙,再看看那条“叛变”得彻彻底底的警犬小白,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不安和隐隐预感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了心头。
这捡来的哪是“小流浪猫”…这分明是个行走的、不可控的“玄学核弹”啊!
他低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半块静静躺在笙宝腿上的太极佩上。
温润的玉质在昏暗光线下,黑白二色似乎流转得更加深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