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认为马秋还太小,阳气较弱,丧事现场的阴气太重了,可能会对孩子产生不好的影响,便将他留在屋里。
刘娟是个外地人,她老家有这样的习俗,她初为人母,不免有些心悸,生怕处理不好,会给自己的孩子惹上***烦。
小丁夕的奶奶却没有那么多教条,小丁夕除了没有参与凌晨的棺材入土外,捣蛋的事儿可真是一件儿都没少:偷拿遗像前的苹果、橘子;到临时炉灶取根烧红的木柴,吓唬和亲戚一块儿来的狗;跪在老婆婆们后面,学着“哭丧”……办丧事的时候,大舅爷家整个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到处都是人。
到了下午,大家把借来了桌子凳子装到木头车里还了后,院子里只剩下了大舅爷和马永,他们父子来给这场丧事完成收尾。
后面几天,小丁夕也被奶奶“圈在了家里”,避免他去找刚回来的马丘被冲煞。
马永这次带家眷回来时,就打算让刘娟留在村里,马秋快到进学前班的年纪了,让刘娟带孩子读书的同时还能照顾到老人。
几天后,家里的一切差不多都安顿好了,马永也该出去找活干了。
中午吃过午饭,马永本来要偷偷的出发,还让刘娟带着马秋出去溜达了。
但还是在即将走的时候,和屁颠屁颠跑回来的马秋撞了个满怀。
马秋在老远的地方就看见了背着大包小包的爸爸,他知道爸爸要走了,冲过来就是抱住爸爸的大腿,两只小手用尽全力攥紧裤边,小脚也不闲着,环住了爸爸小腿,一***哐的一声,坐在了马永的脚背上,哭的那是一个稀里哗啦。
马永急忙问道:“秋子,你妈妈呢?
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马秋听到爸爸的询问,抱住大腿的胳膊搂的更紧了,抽泣着说:“妈妈在聊天,那个阿姨我不认识,爸爸你别走,我不想你走。”
马永低头看向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溺爱,还有无奈。
抬手轻轻擦去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马永很想一首陪在儿子身边,但现在马永不得不走了,走去山下还要几个小时,时间很紧张,刚好能赶上最后一趟通村客运的车,再坐到县城坐火车。
马秋闹腾一会儿后,马永想了个招,低下头说道:“秋子啊,我不走,我是去城里给你买棒棒糖去呢?”
“我不管,爸爸就是要走了,不要我了。”
马秋嘴巴张的很大,眼泪从眼角流到了嘴角,鼻涕都摸到鼻梁上了,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啊!
在这时,小丁夕的脑袋突然从马永身后探了出来,头上顶着大大的问号向马永说道:“我家里有几个棒棒糖,还有一包干脆面,我卖给你。”
马永此时真是欲哭无泪啊,这小屁孩来添什么乱啊,真是的。
转念一想,指着小丁夕对马秋说:“秋子,我带你去他家里买糖,不哭了,我不走了。”
拖着马秋,将包放在了房屋前的门阶上,将马秋抱起来,对他亲切的说道:“走,咱俩个一块儿去买糖。”
马永的语言之中还特意加强了语气,好像他真的不会走了。
马永带着马秋和小丁夕来到屋子前,奶奶正在纳着鞋底,悄悄对奶奶表明来意后,奶奶立马就心领神会。
奶奶放下手里的针线,缓慢的站起身,伸手捏了捏马秋哭的通红的脸蛋儿,温柔的说道:“小秋子啊,跟奶奶进屋里吧,小夕给你取棒棒糖吃。”
马秋担心的看了爸爸一眼,马永立刻回了儿子一个坚定的眼神,他这才放下心来准备跟着小丁夕和奶奶进到屋子里。
马永感激的看向奶奶,准备把手中的钞票递过去,奶奶只是向后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走吧。
进屋后,小丁夕从装有衣服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书包,小书包上还有一只大大的米老鼠,这可是奶奶为了小丁夕过段时间上学准备的。
小小的书包里面有一个印着青蛙的文具盒,一个算数本,还有七八个棒棒糖和两包干脆面,小丁夕只拿了一包干脆面和三个棒棒糖。
小丁夕将干脆面递给马秋的时候,马秋没有接住,吸溜了一下鼻涕后,用小手指了指小丁夕手里的糖。
“哦!
给你”小丁夕递了一根棒棒糖后,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根。
最后一根小丁夕想给奶奶,奶奶摇了摇头说:“你吃。”
小丁夕闻言,用两根手指捏住喉咙,提起了一点皮肤,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奶奶~,你吃嘛~。”
奶奶被这个小鬼头给逗笑了,说:“我不敢吃糖了,你吃,这么硬,我要是吃了,恐怕牙都被硌掉了。”
虽然没吃到糖,但奶奶的心里很暖很暖。
小丁夕再也没犹豫,往嘴里又塞了一颗糖。
马秋看到这一幕,露出鄙夷的表情,“咦~,你和一个女生一样。”
小丁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回头想要反驳,却看见马秋白净的脸蛋上挂着两行蜿蜒而又清晰的泪痕,终点拐进了他的嘴角。
“呐~,给你。”
小丁夕从嘴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马秋面前。
马秋瘪了瘪嘴,嘴边那根白色的棍还在转动着,嫌弃的表情马上浮现,一把推开了小丁夕的手。
奶奶在一旁被这两个孩子傻傻的行为逗的合不拢嘴。
小丁夕也意识到了,默默的把糖塞回嘴里,尴尬的笑了起来。
他咽了一口糖水,两颗糖在嘴里发出哐当的响声。
此时,马永己经走出很远的距离,走向通往外面世界的路是那么的漫长啊!
但当他缓缓地爬到最高的山坡时,一阵一阵的风嘶吼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猛烈,背靠大山的村子里可没有这样的猎猎罡风。
这股罡风,似不忍再看到马秋发现爸爸悄悄走掉后惊恐的面容般,用尽全身力气吹打在马永的脸庞上,对这个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留一丝的情面。
马秋和小丁夕逐渐熟络起来,两个孩子也是各有各的奇思妙想,和对方分享着许多自己未曾听过的游戏规则,一时间竟停不下来了。
这期间,刘娟在窗户外偷瞄了几眼就回去了。
傍晚时分,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刘娟在外面呼喊着马秋回家吃饭。
马秋这才回过神来,跑回家里,看见了桌上的饭菜,西处张望,却怎么也没找到爸爸的踪迹,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流下了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