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抢过纸卷的手突然僵住,指腹蹭过泉眼处的铁钉,喃喃道:“是‘活人祭海眼’的图……光绪年间,月牙泉每年要沉三个孩子。”
图上画着穿红袄的童男童女被绑在胡杨树上,泉底伸出无数青灰手掌,而祭台中央站着的巫师,手里攥的正是成对的螺壳。
我盯着图右下角的落款——“王记螺铺”,和浩宇家祖传的螺钿作坊印章分毫不差。
“浩宇他爷……”阿婆突然把纸卷塞进我怀里,拐杖重重杵在血手印上,“当年就是他给巫师供的螺壳,说能镇住水鬼!”
沙暴突然卷过来,胡杨的断口渗出黑水,在羊皮纸上晕开新的血字:替身换魂,螺壳为引,王姓当祭。
二、泉底祭台夜更深时,我揣着羊皮纸摸回月牙泉。
泉边的芦苇全朝着泉眼倒伏,像无数只叩拜的手。
浩宇的魂就坐在祭台残垣上,半透明的身体浸在水里,水草从他胸腔穿进穿出,却诡异地没有湿痕。
“李柚,”他抬头看我,金瞳变成青灰色,“你找到螺壳了吗?”
泉底突然涌出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映着他不同年纪的脸,从乳牙未脱的孩童,到溺亡时发青的少年,“水鬼说,只要把成对的螺壳扔进泉眼,就能换我出去。”
我摸出怀里的两半螺壳,指尖刚碰到水面,浩宇的魂就剧烈颤抖起来。
他身后的水草突然缠成祭台形状,台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王二狗、王铁蛋、王浩宇,每个名字旁都画着裂开的螺壳。
“百年前我太爷爷设的局,”浩宇的声音混着水泡破裂声,“用王姓血脉做替身,拿螺壳当锁链,把水鬼困在泉底。”
他的手穿过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现在锁链松了,他们要找新替身,第一个就是你。”
三、沙暴替身阿婆突然举着煤油灯冲过来,灯芯爆出的火星落在泉面,竟烧出个人形的油膜。
“浩宇魂快散了!”
她把符纸贴在我眉心,符纸立刻被血水浸透,“当年我用胡杨血替他挡过一次,现在得用‘沙暴替身’!”
话音未落,沙漠卷起黑色沙暴。
阿婆拽着我跳进沙暴眼,浩宇的魂被狂风撕成碎片,每片都飘着螺壳的虹光。
“把螺壳埋进沙暴中心!”
阿婆的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记住,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我攥着螺壳冲进沙暴,听见浩宇在身后喊“李柚别走”,听见水鬼的指甲刮擦沙粒的声响,听见阿婆的拐杖笃笃敲地——那节奏和浩宇小时候教我的驼铃舞一模一样。
当螺壳埋进沙暴中心的瞬间,所有声音突然消失,只有月牙泉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
沙暴停时,月牙泉边多了座新的沙坟。
阿婆跪在坟前,手里捏着半块烧裂的螺壳,而我掌心的另一半,不知何时刻上了浩宇的名字。
老胡杨的断口长出新的枝芽,嫩绿的叶片上凝着水珠,在月光下晃出青灰色的人影——那是浩宇在泉底笑,说:“李柚,沙暴替身成了,以后泉底的水鬼,该叫我‘王巫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