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铮踉跄前行,每一步都牵扯着胸前狰狞的痂疤,带来阵阵钝痛。
饥饿感如同跗骨之蛆,比伤口的疼痛更猛烈地撕咬着他的胃囊。
体内那新生的、名为“噬灵骨纹”的力量,更像一头蛰伏的凶兽,在沉寂中散发出冰冷的、永不满足的“饥饿”。
他需要“灵”。
乱葬岗上吞噬的那几缕残存的尸灵,仅仅像几滴水滴入了干涸的沙漠,勉强吊住了他的性命,却远不足以让他恢复力量,更遑论复仇。
视野所及,是连绵的荒丘和稀疏的枯树林。
云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家族藏书阁里那些关于野外生存和低阶妖兽的零碎记载。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找到食物,更重要的是,找到能被骨纹吞噬的“灵”。
他尝试将手按在一株看似坚韧的荆棘灌木上,集中意念催动脊椎处的骨纹。
微弱的吸力产生,荆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一丝极其微弱、驳杂不纯的“生气”流入体内。
带来的能量微乎其微,甚至不如乱葬岗的死尸,反而让喉咙涌起一股草木***的苦涩感。
“太弱,太杂…”云铮皱眉,放弃了吞噬普通植物的想法,效率太低。
然后他在潮湿的腐叶下翻找,抓住几条肥硕的、蕴含微弱土腥气的蠕虫。
忍着恶心,他首接吞噬。
这一次,效果稍好。
蠕虫体内那点微薄的“生机”被骨纹攫取,化作一丝暖流,稍稍缓解了饥饿感和虚弱。
虽然依旧杯水车薪,但证明了活物蕴含的“灵”更有效。
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荒丘深处。
根据记忆,这种地方常有低阶的“腐土獾”或“铁齿鼠”出没。
这些妖兽虽然弱小,但体内蕴含的妖力(一种特殊的、狂暴的“灵”)远非虫豸可比。
云铮的运气不算太差。
黄昏时分,他在一处背风的岩石缝隙里,发现了一窝三只正在啃食某种植物根茎的“铁齿鼠”。
这种妖兽形如狸猫,浑身覆盖着坚硬的短毛,门牙闪烁着金属光泽,性情凶悍,能轻易咬断人的脚踝。
他屏住呼吸,伏低身体,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胸口的伤疤提醒着他不能硬拼。
他需要一击必杀,更需要控制动静,避免引来更可怕的存在。
脊椎深处的骨纹似乎感应到了猎物,传来一阵微弱的悸动和渴望。
云铮集中精神,将那股冰冷的“饥饿感”引导至双手。
他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
“嗖!”
碎石带着破风声精准地砸中一只铁齿鼠的头颅。
那畜生吱地惨叫一声,抽搐倒地。
另外两只受惊,立刻炸毛,闪烁着凶光的绿豆眼锁定了云铮藏身的方向,呲着铁牙猛扑过来!
云铮不退反进,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疼痛,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开第一只的扑咬,手中的碎石狠狠砸向第二只铁齿鼠的腰腹。
同时,他伸出左手,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只被他砸中头颅、尚未死透的铁齿鼠!
“噬!”
意念催动骨纹!
这一次,吸力比之前吞噬死尸和蠕虫时强了数倍!
一股带着血腥气和狂躁妖力的“灵”瞬间从铁齿鼠残破的头部涌入掌心!
云铮闷哼一声,感觉一股灼热而狂暴的能量冲入手臂,仿佛要将他的经脉撕裂!
骨纹幽光闪烁,贪婪地消化着这股能量。
那只被他砸中腰腹的铁齿鼠发出痛苦的嘶鸣,挣扎着还想撕咬云铮的腿。
而另一只扑空的则再次调头冲来!
云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吞噬带来的能量虽然狂暴,却也让他精神一振。
他猛地抬起刚刚吞噬完的左手,五指成爪,不再借助武器,而是凭着骨纹赋予的本能,狠狠抓向扑来的铁齿鼠!
“噗嗤!”
指尖传来的触感并非血肉,更像是抓在坚韧的皮革上,甚至能感觉到鼠骨的反震。
但下一刻,掌心的骨纹幽光大盛!
“噬灵——断骨!”
云铮几乎是嘶吼出声!
一股比刚才更猛烈的吸力爆发!
那铁齿鼠扑击的动作骤然僵住,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
它体内的妖力、血肉精华甚至骨骼中的某种“精髓”,被蛮横地抽离出来!
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坚硬的皮毛失去光泽,锋利的铁齿变得灰败!
短短两息,一只凶悍的铁齿鼠就变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
而那股汹涌澎湃、带着浓郁血腥味的妖力涌入云铮体内,如同注入了一剂强效的猛药!
胸口的伤疤传来一阵麻痒,虚弱感大幅消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斥西肢!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骼发出的、微不可查的、如同金铁交鸣般的轻响!
“力量!”
云铮眼中血光一闪,猛地转头看向最后那只受伤的铁齿鼠。
那只铁齿鼠似乎被同伴的惨状吓破了胆,呜咽一声,转身就想逃。
“想跑?”
云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仿佛化身成了这荒野中真正的掠食者。
他脚下一蹬,速度比之前快了近一倍,瞬间追上,右手如铁钳般扼住鼠颈,骨纹再次发动!
“噬!”
又一股妖力涌入。
虽然比前一只弱些,但也足以让他精神焕发,胸口的痂疤几乎完全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粉痕。
饥饿感也大大缓解。
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感受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和骨骼中传来的轻微嗡鸣。
低头看着两只干瘪的鼠尸,一种掌握生死的、冰冷而残酷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但同时,一股淡淡的、难以察觉的戾气,也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解决了食物和初步能量来源,云铮准备找个更安全的地方过夜。
他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前行,希望能找到水源或洞穴。
然而,就在他转过一个山坳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凄厉的哭喊声随风传来!
云铮立刻伏低身体,如同幽灵般潜行靠近。
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
河床旁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上,停着几辆被掀翻的破烂马车。
货物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样子。
地上躺着七八具尸体,有男有女,穿着粗布麻衣,显然是普通的行脚商或流民。
他们的死状极惨,有的被砍掉了脑袋,有的被开膛破肚。
十几个骑着劣马、手持染血刀斧的彪形大汉,正围着几个瑟瑟发抖、跪地求饶的幸存者,发出粗野的狂笑。
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他肩上扛着一把厚重的鬼头刀,刀尖还在滴血。
“哈哈哈!
晦气!
跑了一路就逮到这么点穷鬼!”
独眼龙啐了一口浓痰,一脚踹翻一个跪着的老者,“说!
值钱的东***哪儿了?
还有,把粮食和女人都交出来!”
“饶命…大王饶命啊!
我们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什么都没有?”
独眼龙狞笑着,独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那留你们何用?
兄弟们,男的砍了喂狼!
女人和小的带走!
正好寨子里缺几个使唤的奴隶和…肉票!”
匪徒们哄笑着举起刀斧,就要动手。
云铮躲在岩石后,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复仇的火焰在心底燃烧,但更多的是冷静的评估。
这些匪徒身上煞气浓重,显然都是手上沾满血腥的亡命之徒。
为首那个独眼龙,气息浑厚,步伐沉稳,绝对是个练家子,甚至可能己经摸到了炼体境的门槛(初步淬炼身体,力气远超常人)。
若在以前,云铮看到这种场面只会感到恐惧和无力。
但现在…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体内刚刚吞噬了妖力、正处于一种“饱胀”状态的骨纹,似乎感应到了前方浓郁的血气、恐惧和…暴戾的“灵”,再次传来悸动和渴望。
吞噬普通人的“灵”?
这个念头让云铮胃里一阵翻腾,家族的教育和残存的良知在抗拒。
但看着那些即将被屠杀的无辜者,看着匪徒们嚣张跋扈的模样,一股冰冷的杀意和“噬灵骨纹”本身的贪婪交织在一起。
“力量…我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
复仇的执念压倒了那一丝犹豫。
这些匪徒,死有余辜!
他们的“灵”,正好作为我复仇之路的养料!
就在一个匪徒的刀即将砍向那个哭泣的妇人时——“嗖!”
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投石机发射般,精准地砸中了那个匪徒持刀的手腕!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
匪徒惨叫一声,钢刀脱手飞出。
所有匪徒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愕地望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岩石后面,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沾满泥污和干涸血迹的少年,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形还有些单薄,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幽深得如同古井,看不到一丝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冰冷,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猎物的贪婪。
“什么人?!”
独眼龙独眼一眯,鬼头刀指向云铮,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云铮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活动了一下刚刚吞噬了妖力、似乎变得更加坚硬的手指。
他感受着体内骨纹的渴望,目光扫过那些凶神恶煞的匪徒,如同在看一堆…行走的“灵源”。
荒野中,血腥的屠场旁,一场由复仇者主动挑起的、猎杀与反猎杀的死亡之舞,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