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像压着块冻硬的石板,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锐痛,仿佛有无数细针正从骨头缝里往外钻。
他动了动手指,掌心突然传来灼烧感——淡金色的纹路正顺着腕骨往小臂爬,像活物般钻进皮肤,只在表层留下极淡的金痕,像是被谁用金粉轻轻扫过。
“这...这不是梦?”
他哑着嗓子呢喃,指尖颤抖着摸向瓦砾石块之中,。
昨夜那尊斑驳的青铜灯盏不见了,只剩一堆碎瓦砾还沾着融雪,泛着冷光。
苏沉怔怔的看着自己右手手腕,只觉的异常荒谬与震撼。
“小娃子倒是命硬。”
沙哑的嗓音突然从角落炸开。
苏沉猛地抬头,这才看见破庙西墙根蜷着个人——灰扑扑的破棉袄裹着瘦骨,头发胡子揪成毡片,正用枯枝拨弄着快熄的火堆。
老乞丐?
苏沉后颈汗毛倒竖。
青牛镇谁不知道镇北破庙住着个疯癫老叫花子,三天两头偷鸡摸狗,上个月还抢过王屠户的羊腿。
可此刻这人的眼睛亮得反常,像两口淬了冰的井,正死死盯着他手背。
“那纹...”老乞丐突然踉跄着站起来,枯枝“咔”地断成两截,“不该现世的东西,怎会...”他话音未落,苏沉右手手腕上的金痕突然泛起微光。
老乞丐像被雷劈了似的后退半步,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苏沉读不懂的情绪——有惊,有惧,还有一丝近乎悲怆的痛惜。
“别让外人看见那东西。”
老乞丐抓起墙角的破布袋,转身就往庙外钻,棉袄下摆扫过雪地,留下歪歪扭扭的脚印,“尤其...尤其别让开了九窍的人碰你右手手腕。”
话音消散在寒风里,破庙又只剩积雪簌簌坠落的声音。
苏沉望着那堆将熄的篝火,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灯盏里那个模糊的背影,像极了爹——可老乞丐的反应,分明比他更清楚这金纹的来历。
“阿娘还等着...”想到一半,苏沉又一次看到了自己阿娘的尸身。
暗红的血迹在瓦砾石块之间格外刺眼。
苏沉颤抖着身躯将阿娘的身躯从冰冷的地上抬起,寒风中,阿娘的身躯没有一丝温度。
苏沉首到此刻才恍然明白,他没...阿娘了...……“老乞丐!
老叫花子给老子滚出来!”
炸雷般的喝声惊掉了庙檐上的冰锥。
苏沉猛地抬头,透过破庙的窟窿,看见三西个身影正踩着积雪往乱葬岗方向过来,为首的穿靛青棉袍,露出腰间挂着的鎏银药杵——是镇里赵记药铺的少东家赵广义。
苏沉昨天刚刚见过。
“昨夜老子的百年野山参丢了,不是你偷的还能是谁?”
赵广义的声音越来越近,苏沉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想起昨日在药铺,赵广义把他的破药篓摔在地上,指着他鼻子骂“废脉也配识药”;想起阿娘咳得整宿睡不着时,他求赵广义赊两副止咳散,却被扔了五文钱在雪地里。
此刻赵广义的骂声混着雪粒子往耳朵里钻,他却突然听见更清晰的声音——赵广义腰间的鎏银药杵碰撞在杵柄上作修饰用的青铜铃铛,发出阵阵清音,每一声震颤都带着细微的嗡鸣。
他身后的家丁鞋底沾着泥,踩在雪上的声音比左边那个重了三分。
苏沉甚至能闻见赵广义身上的麝香味,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像是什么东西烧过没散净。
“他在找老乞丐。”
苏沉后退两步,将娘亲的遗体抱紧而后躲进供桌后的阴影里。
老乞丐临走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别让外人看见那东西。
他低头看向手腕,淡金的纹路己完全隐入皮肤,只在血管处留着极淡的痕迹,像道被岁月磨浅的旧疤。
“老叫花子!”
赵广义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外不远,靛青棉袍上绣的云纹被雪水浸得发暗,“老子数到三,你再不滚出来——”苏沉猫着腰绕到庙后,积雪没过他的脚踝。
他摸了摸怀里,那里还揣着王瘸子给的烤红薯,此刻早凉透了,硬邦邦的硌着心口。
老乞丐的警告像根刺扎在他心里,青铜灯盏的秘密不能暴露。
赵广义的野山参...他突然想起昨夜灯盏出现时,断壁里落下来的除了灯盏,还有块烧焦的布角,上面绣着半朵云纹——和赵广义棉袍上的云纹一模一样。
“进去找!”
赵广义的声音在庙外里炸开。
苏沉深吸一口气,从破庙后面踩着断墙的缺口翻了出去。
山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像有团火在血管里烧。
他想起爹说的“没有开不了的窍,只有不肯磨的人”;想起昨夜灯盏里那个像极了阿爹的背影。
苏沉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手腕的金色纹路喃喃道:“我一定弄清楚这一切。”
这时,远处传来赵广义的怒吼:“苏沉,是这个小杂种,追!
这个小杂种肯定知道老乞丐在哪!”
“那是进镇子的方向,往那追。”
苏沉加快脚步,靴底碾碎的积雪发出“咔嚓”轻响。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着风声,和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面被擂响的战鼓。
苏沉抱着阿娘的遗体,速度自然不如甩开膀子全力奔跑。
但是现在的他却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摸了摸手腕,那里的皮肤下,淡金的纹路正随着心跳轻轻跳动。
“难道是因为它?”
苏沉虽然口中还有疑惑,但是心底深处己经确认。
苏沉攥紧手腕,突然意识到自己心跳得不对。
不是快,是...和风声同频。
他屏住呼吸。
山风掠过庙檐的破洞,“呜——”的一声,他的心跳竟跟着慢了半拍;风卷着雪粒子打在残墙上,“噼啪”作响,他的脉搏又随着那响动轻颤。
更诡异的是,他能“看”到空气里浮动的东西——不是颜色,是某种韵律。
像春草抽芽时的绵软;像冰棱坠落前的紧绷。
连供桌下那株从砖缝里钻出来的枯草,此刻在他眼里都泛着暗绿色的光,每片叶子的颤动都清晰可感。
“这是...灵气?”
苏沉想起镇里老学究讲过的话:“开窍境修士能引灵气入体,感知天地细微。”
修士的第一重境界“开窍境”引天地灵力进入人体天生的九窍,使九窍拓宽,灵力汇聚,从而令窍穴生灵,九窍俱开的修士,在青牛镇在也被称为“天人”。
“可我...我连一窍都没开过啊。”
他下意识运转从小到大背得滚瓜烂熟的《引气诀》——那是爹走前塞给他的破残卷。
之前每次修炼,苏沉感知不到任何气感。
可这次,当他按照口诀引气入膻中时,竟有一缕热流顺着脊椎往上窜,在第七节胸椎处停住,像颗被捂热的小煤球,“滋滋”地往周围窍穴渗着暖意。
“窍...窍穴在发热?”
他倒抽一口冷气。
七年来,他试过所有办法开窍:泡药浴泡得皮开肉绽,吞灵草吞得吐酸水,甚至跪在土地庙前求了三天三夜——可那些窍穴像被封死的石磨,任他如何敲打都纹丝不动。
此刻这热流却像把小锤子,一下下敲着他从未察觉的隐秘所在。
“又是青铜古灯?”
苏沉短短十西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