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在这里变得十分粘稠，像化不开的墨，沾在睫毛上，带着刺骨的凉意。
石阶两侧的崖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藤蔓，藤蔓间偶尔会闪过几点幽黑的光。
那是”渊眼虫“，一种只在法则紊乱之地才会滋生的灵虫，能啃食修士的灵力，被谷里的长老们视为不祥。
他己经走了半个时辰，脚下的石阶越来越湿滑，隐约能听到从深渊底部传来的呜咽声。
沈砚攥紧了云袖给的布包，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外门弟子里负责引路的师兄开口:“修补结界的地方在陨星渊外围的落星台，那里有归墟境的长老镇守，安全得很，大家放心。”
可沈砚总觉得心里发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着他，连胸口的墨玉都烫得厉害，隔着粗布衣衫，仍能感觉到那股灼人的温度。
“沈砚！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前面传来负责带队的周师兄的呵斥。
周师兄是御灵境修士，穿着外门弟子的青色法衣，腰间挂着柄灵木剑，脸上带着不悦的神色。
这次被派来修补结界的外门弟子有十几个，都是些在谷里不太受重视的角色，沈砚自然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沈砚加快脚步跟上，刚走到落星台边缘，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所谓落星台，其实是一块突出崖壁的巨大镇妖石，足有半个练武场那么大。
石台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这些符文比藏经阁墙上的镇邪符文复杂千百倍，此刻正泛着暗淡的金光，兜住了从深渊里翻涌上来的灰黑色雾气。
而在石台中央，裂开了一道近丈宽的口子，口子边缘的符文己经焦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裂的，从里面溢出的雾气带着刺鼻的腥甜，闻着让人头晕目眩。
三个穿着灰色法衣的长老正站在裂口旁，手里捏着法诀，不断有金色的灵力注入符文网，试图修补那道裂痕。
他们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法则符文，正是归墟境修士的标志。
“都愣着干什么？”
周师兄指着石台上堆放的一堆黑色矿石，“把这些锁界石搬到裂缝边，按长老的吩咐嵌进去！
动作快点，误了时辰，谁都担待不起！”
弟子们不敢怠慢，纷纷上前搬石头。
沈砚也走上前，抱起一块人头大小的锁界石。
这石头比寻常重得多，冰冷刺骨，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被虫蛀过。
他刚走两步，就觉得掌心一阵刺痛。
石头上的孔洞里渗出了丝丝缕缕的灰黑色雾气，正顺着他的掌心纹路往里钻。
沈砚心里一惊，下意识想松手，却发现那些雾气接触到他的皮肤后，竟像遇到了克星般迅速消散，而他胸口的墨玉烫得更厉害了，像是要燃起来似的。
“小心点！”
旁边一个圆脸弟子提醒他。
“这锁界石沾了渊底的死气，碰久了会伤灵窍的。
周师兄说，上次有个弟子不小心把血滴在了石头上，当天晚上就灵窍逆流，成了废人。”
沈砚点点头，不敢再多想，抱着石头快步走到裂缝边。
他低头往裂缝里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
裂缝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中翻滚着灰黑色的雾气，那些雾气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扭曲的影子，似是人的手臂，正拼命往上抓挠，却被石台上的符文网死死挡住。
“放这儿吧。”
一个须发皆白的长老头也不回地说:“用灵力催动锁界石，嵌进裂缝最宽的地方。”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沈砚依言照做，将灵力注入锁界石。
可他的灵力刚碰到石头，就被那些孔洞吸了个干净，石头纹丝不动。
沈砚心里发急，又催出一股灵力，结果还是一样。
周围传来其他弟子的低笑声，显然是看到了他的窘态。
“废物就是废物，连块石头都搬不动。”
周师兄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
沈砚的脸涨得通红，正想再试一次，却见那白发长老忽然转过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沈砚。”
他下意识地回答。
长老的目光落在他的掌心，又扫过他胸口的墨玉，皱了皱眉：“你的灵力……很杂。”
沈砚心里一紧，刚想解释，就听长老又说：“罢了，你去那边，把那些碎掉的锁界石清扫干净，别妨碍其他人做事。”
这显然是把他当成了累赘。
沈砚咬了咬牙，没说话，转身走到石台角落，拿起扫帚开始清扫碎石。
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嘲笑目光，可注意力还是被吸引到裂缝里翻涌的雾气。
那些雾气里，似乎藏着某种熟悉的气息，和他体内那股诡异的吸力隐隐呼应。
不知过了多久，石台上的裂缝终于被修补得差不多了，三个长老收起法诀，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周师兄指挥着弟子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沈砚也加快了速度，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人不安的地方。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深渊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某种巨兽在咆哮。
石台上的符文网剧烈震动起来，那道刚修补好的裂缝再次裂开，这一次裂得更大，足有两丈宽，灰黑色的雾气像潮水般涌了上来，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落星台。
“不好！
是渊底的法则乱流！”
白发长老脸色大变，祭出一面青铜小盾挡在身前。
“快走！
别被乱流卷进去！”
弟子们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往石阶方向跑。
沈砚也跟着后退，可刚跑两步，就觉得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青黑色的手臂从雾气里伸了出来，死死攥住了他的脚踝。
那手臂上的皮肤烂掉了一半，凸显出森白的骨头，指缝里还在往下掉灰黑色的粉末。
“啊！”
沈砚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可那手臂的力气大得惊人，将他一点点往裂缝里拖。
“沈砚！”
周师兄回头看到这一幕，却只是犹豫了一下，就转身跑得更快了。
其他弟子更是只顾着自己逃命，没人敢回头。
雾气越来越浓，沈砚能感觉到那股腥甜的气息钻进了鼻腔，脑袋越来越晕，体内的灵力像是疯了似的乱窜。
就在他快要被拖进裂缝时，胸口的墨玉突然爆发出一阵灼热的光芒，一道淡青色的光晕从墨玉里扩散开来，碰到那只骨手，骨手瞬间化为飞灰。
沈砚重重地摔倒在石台上，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裂缝里传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向裂缝，周围的景象变得扭曲，耳边充斥着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风穿过孔洞的呼啸。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