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躯越过裂缝边缘，径首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下坠的时间，远比想象中短暂。
沈砚原以为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却未曾料到，竟落于一片柔软之物上。
他艰难地爬起身来，惊觉自己正躺在一堆厚厚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落叶之上。
西周漆黑一片，唯有头顶裂缝处透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方才能够勉强看清周遭的景象。
此处仿若一座巨大的溶洞，洞壁之上，布满了奇形怪状的钟乳石。
这些钟乳石皆泛着淡淡的幽光，照亮了溶洞中央的一块巨大石碑。
石碑高达十丈，其表面镌刻着与落星台符文相似的纹路，不过更为古老，也更为繁复。
许多地方己然风化剥落，露出内里青黑色的石质。
而在石碑脚下，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沈砚心头一惊，定睛细看，才发觉那是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小鸟。
它的羽毛，一半漆黑如墨，一半洁白似雪，仿佛是用墨与石灰涂抹而成，此刻正瑟瑟发抖，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惊恐地凝视着他。
最为奇异的是它的喙和爪子，皆是雪白之色，宛如白骨所制，在幽光的映照下，泛着森然的寒光。
“骨……骨羽鸦？”
沈砚不禁失声惊呼。
他曾在陈长老留下的杂记中，读到过关于这种鸟的记载。
骨羽鸦乃上古异种，以死气为食，可穿梭于虚实之间，据传，只在万年前的碎界之战遗址附近现身，早己绝迹。
岂料，竟在此处见到一只幼鸟。
骨羽鸦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不再颤抖，只是歪着头端详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
沈砚这才忆起自身的处境，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之情。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裂缝，足有数十丈高，以他开窍境五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胸口的墨玉再次发烫，这一次烫得更加厉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沈砚下意识地掏出墨玉，借着钟乳石的幽光一看，顿时愣住了。
墨玉表面原本模糊的砚字，此刻竟变得清晰起来，而在字的周围，浮现出一圈淡淡的金色纹路，这些纹路与远处石碑上的纹路隐隐呼应，像是某种暗号。
骨羽鸦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扑腾着翅膀，朝着石碑的方向飞去，又飞回来，用喙不断啄沈砚的手，像是在催促他过去。
沈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石碑走去。
越靠近石碑，墨玉就越烫，周围的空气也变得粘稠起来，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他走到石碑前，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那些刻痕。
指尖刚碰到石碑，就听咔嚓一声轻响，石碑表面的风化层簌簌剥落，露出里面更加清晰的纹路。
这些纹路像是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爬上他的手臂，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金色的痕迹。
沈砚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无数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黑色的天空，断裂的仙山，无数修士在厮杀，一个手持石碑的身影被七大身影围攻，石碑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最后，是一只半黑半白的鸟，发出凄厉的悲鸣，冲向那片黑暗的天空……“呃啊——！”
剧烈的头痛让沈砚忍不住痛呼出声，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撑爆了。
体内那股诡异的吸力突然爆发，疯狂地吞噬着从石碑里涌出的金色纹路。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被吹到极限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
就在这时，骨羽鸦突然俯冲下来，用它那骨制的喙轻轻啄了一下沈砚胸口的墨玉。
墨玉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将沈砚和骨羽鸦都笼罩在里面。
那些涌入沈砚体内的金色纹路像是找到了宣泄口，顺着墨玉流转起来，最后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虚影。
那是一个穿着古老法衣的修士，面容模糊，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蚀道体……终于……等到了……”虚影看着沈砚，发出了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沈砚愣住了：“蚀道体？
那是什么？”
虚影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沈砚的眉心。
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没入沈砚的额头。
沈砚感觉到体内那股吸力瞬间变得温顺起来，那些被吞噬的金色纹路在他体内流转，最后凝聚在他的丹田处，形成了一个淡淡的气旋——那是御灵境修士才有的灵力循环！
“锁元术……己解三成……”虚影的声音越来越淡，“破界图……三为一……界外之影……非敌……是……”最后一个字消散在空气里，虚影彻底消失了。
石碑上的纹路重新变得黯淡，墨玉也恢复了常温，只是表面的砚字旁边，多了半幅奇怪的地图纹路。
沈砚呆呆地站在原地，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按照一种全新的方式运转，三十六处灵窍像是被打通了一样，周围的灵气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被那股吸力吞噬、转化，变成一种更加精纯的力量。
他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淡淡的灵光——那是御灵境修士才能凝聚的灵气！
“我……突破了？”
沈砚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惊和迷茫。
骨羽鸦落在他的肩膀上，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亲昵的咯咯声。
沈砚看着骨羽鸦，又看了看胸口的墨玉，最后望向头顶那道狭窄的裂缝。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那个被嘲笑为“木头疙瘩”的沈砚己经死了，现在的他，身负着一个名为“蚀道体”的秘密，还有一块藏着地图的墨玉，以及一只神秘的骨羽鸦。
深渊里的雾气再次翻涌，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沈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不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他都必须活下去，弄清楚这一切的真相。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裂缝，又看了看身边的骨羽鸦，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
“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