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太阳像个烧透的瓦片，死死扣在青州城上空，把石板路都晒得滋滋冒烟。

苏砚蔫头耷脑地走在西市街边，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

他怀里紧紧揣着那枚温润的“祖传”玉佩，指尖冰凉，手心却腻着一层薄汗。三天，

就剩三天了。药铺张老板那张油光水滑、如同刚出锅烧饼的脸，

和他那不容置疑的、拖着长调的声音又在耳边嗡嗡作响：“苏相公，令堂的药……唉，

再宽限三日已是仁至义尽，这世道，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

”那“仁至义尽”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像几枚生锈的铜钉，狠狠楔进苏砚心里。

玉佩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肤，那是他最后的指望。他爹咽气前塞给他的，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他，断断续续只说了“祖……传……救急……”几个字。

苏砚把它捂在怀里捂了整整一夜，仿佛能捂热爹最后一点念想，也捂热自己那点微薄的希望。

可这希望，此刻也像被烈日晒蔫的叶子，皱巴巴的，

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挥之不去的疑虑——这玉，成色似乎过于均匀，

那沁色……也像是刻意点染上去的？叮！一声尖锐得如同铁片刮过耳膜的脆响，

毫无征兆地在苏砚脑子里炸开！他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上路边的拴马石。

检测到强烈生存意志与娱乐潜质！

‘跨次元欢乐直播系统’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宿主：苏砚大胤朝·青州·穷书生！眼前瞬间炸开一片刺目的、流动的光幕！

无数细小的、闪烁着诡异冷光的符号和线条疯狂跳动、重组，

最终凝聚成一块悬浮在他视野正前方的巨大透明“水镜”。水镜边缘流淌着幽蓝色的光晕，

镜面上方赫然是一行气势磅礴、金光闪闪的大字：欢迎来到跨次元欢乐直播间！宿主苏砚，

你的‘爆笑古人’生涯，即刻启航！苏砚傻了。他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嘴巴微张，

活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泥胎木偶。烈日、蝉鸣、街市的嘈杂……整个世界的声音骤然远去，

脑子里那个毫无感情、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电子音在冷酷回荡：新手任务发布：首次直播！

目标：赚取1000点欢乐积分1积分≈1文钱！任务时限：一个时辰！

失败惩罚：宿主原地表演‘倒立洗头’物理强制执行版！

新手礼包发放：基础直播视角固定跟随，初级弹幕接收功能，

商城试用权限1次！“什……什么东西？妖……妖术？！”苏砚喉咙发紧，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使劲晃了晃脑袋，那光幕纹丝不动，清晰得刺眼。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手指却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片流光溢彩的虚无。主播傻了？

这开场懵逼表情包我收了！土著实锤！鉴定完毕！这惊恐的小眼神，啧啧，

年度最佳新人素材预定！倒立洗头物理版？系统菌玩这么大？

期待搓手手.gif穷书生？典当？剧本味儿好冲！不过我爱看！瓜子板凳已备好！

几行闪烁着各色荧光、字体花里胡哨的文字，像一群淘气的萤火虫，突兀地飘过光幕下方，

伴随着轻微的“滴滴”提示音。苏砚吓得猛一缩脖子，警惕地左右张望。

行人依旧自顾自地走着，小贩懒洋洋地吆喝着，没人看他，更没人能看见他眼前这片鬼画符。

“谁？谁在说话？出来！”他压低声音，色厉内荏地对着空气低吼，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哈哈哈，主播在跟空气斗智斗勇！可爱捏！主播别慌，我们是来自未来世界的观众！

主打一个陪伴吃瓜！对对对，我们是好人才怪！快，搞点节目效果！

不然真倒立洗头了哦！未来？观众？直播？积分……一文钱？一个时辰……倒立洗头？

一连串匪夷所思的词句如同冰雹砸进苏砚混乱的脑海。他爹临终的嘱托，

张老板那张油滑的脸，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弹幕”……强烈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攥紧了他。

他靠在滚烫的砖墙上，大口喘着气，试图理清这团乱麻。玉佩在怀里硌得他生疼。

典当……钱……药……倒立洗头……一个时辰！“去他娘的妖术！”苏砚猛地一咬牙，

一股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从脚底板直冲脑门。管它是妖是魔，管它什么未来观众！

横竖都是个死，被妖术玩死，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老娘断了药！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好！”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播！

我播！不就是让人看吗？小爷豁出去了！但你们……”他瞪着光幕上那些飘过的弹幕，

恶狠狠道，“得给钱！积分！一文钱都不能少！”哟呵！穷书生硬气了！有内味了！

主播支棱起来了！冲冲冲！搞快点！目标：聚宝斋！“聚宝斋”三个鎏金大字，

在午后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不容置疑的富贵光芒。那厚重的黑漆木门半开着，

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里面透出阴凉的、混合着陈旧木料和淡淡熏香的气息。

苏砚站在门前，感觉怀里的玉佩沉重得如同烙铁。前方高能预警！黑店副本开启！

主播稳住！心跳声我这边都听到了！开盘开盘！主播能忽悠成功吗？赔率1:10！

“闭嘴！”苏砚在心里怒吼一声，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那因营养不良而略显单薄的脊背，

迈步走了进去。门轴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命运的叹息。光线陡然一暗。

柜台后面，一个穿着簇新绸缎褂子、脑门油亮反光的中年胖子抬起头，

一双细小的眼睛如同淬了油的黄豆，飞快地在苏砚洗得发白的青衫和略显局促的脸上扫过，

最后精准地落在他下意识护着胸口的右手位置。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职业性的精明笑意浮上胖掌柜的嘴角。“这位相公，有何贵干哪？

”声音倒是温和，拖着长长的调子，像涂了蜜的软刀子。苏砚喉结滚动了一下，上前两步，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掌柜的，烦请……掌掌眼。”他小心翼翼地，

几乎是虔诚地从怀里掏出那方用粗布包裹了好几层的玉佩，

轻轻放在铺着深蓝色绒布的柜台上，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胖掌柜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块雪白的细绒布，擦了擦手，这才伸出两根肥短的手指，

拈起那枚玉佩。他先是对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眯着眼看，指腹轻轻摩挲着玉身，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苏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死死盯着胖掌柜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主播手在抖！哈哈哈，心理素质有待提高啊！

掌柜老油条了，这眼神，这手法，专业！这玉……啧，悬。

“嗯……”胖掌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长吟，眉头微微蹙起，

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决断的难题。他放下玉佩，拿起一个黄铜柄的单片放大镜，凑得更近，

对着玉佩一角一处极其细微的、颜色略显深沉的沁色反复观察，

还用指甲盖极其轻微地刮蹭了一下。时间仿佛凝固了。苏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血液冲上头顶，嗡嗡作响。光幕上，弹幕刷新的速度明显加快：放大招了！

掌柜要开始表演了！主播危！危！危！那沁色绝对是后做的！

主播这假货买得不够专业啊！打赏积分+10！给主播回口血！别慌！终于，

胖掌柜放下了放大镜。他缓缓抬起头，脸上那层职业性的温和笑意像潮水一样褪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惋惜、洞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的冰冷表情。“这位相公，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店堂的寂静，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你……这是拿小店开涮来了？”苏砚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眼前瞬间发黑。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掌……掌柜的，

您这话是何意？这……这确是我家祖传之物……”“祖传？”胖掌柜嗤笑一声，

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夜枭，“就这？”他两根手指捏着那玉佩，猛地举高，

对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线，让玉佩的每一个瑕疵都暴露无遗。“料子干涩无光！雕工粗鄙不堪！

这沁色，”他指着那处被重点关照的角落，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分明是拿劣质颜料浸染做旧，糊弄鬼呢？！连三岁小儿都骗不过去！你这后生，

看着人模人样，竟敢拿这等下三滥的玩意儿来我聚宝斋行骗？！好大的狗胆！”他这一嗓子，

中气十足，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瞬间炸开了聚宝斋门口原本只是路过的稀疏人流。“哎？

怎么回事？”“聚宝斋吵起来了？”“好像有人拿假货骗钱？”“快去看看！

”好奇是人类的天性，尤其在这娱乐匮乏的午后。不过几个呼吸间，

聚宝斋那半开的黑漆木门口，便迅速聚集起一层看热闹的人墙。人们踮着脚，伸长脖子，

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无数道目光，如同无形的钢针，

密密麻麻地扎在孤立在柜台前的苏砚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有冷漠，有幸灾乐祸，

汇聚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洪流。苏砚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随即又褪成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闹市中央，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又瞬间冰冷地回流，四肢百骸一片麻木。“报官！必须报官！

”胖掌柜的声音更加高亢，充满了义愤填膺的表演意味，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苏砚的鼻子，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砚脸上，“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岂容你这等宵小之徒猖狂！来人啊！

去请……”***！玩脱了玩脱了！主播真要进局子了！主播快想办法啊！

倒立洗头算什么，吃牢饭可不好玩！打赏积分+50！主播挺住！买道具！买道具！

对对对！商城！快开商城！系统救命啊！“商城！打开商城！

”苏砚的脑子在极度的羞愤和恐惧中反而被逼出了一丝近乎疯狂的清醒。

他在心底无声地嘶吼！眼前的光幕瞬间切换！

一个更加繁复、闪烁着各色光芒的虚拟货架铺展开来。琳琅满目的商品图标飞速滚动，

——2000积分；真言药水1滴装·效果持续10息——新手特惠：100积分！

100积分！

苏砚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在那个小小的、装着可疑紫色液体的试管图标上。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光幕右上角——那里孤零零地显示着一个数字：积分余额：100。

这是刚才那个匿名观众打赏的50，加上之前零零散散的打赏，正好100！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是绝境中唯一的微光！“兑换！兑换‘真言药水’！

”苏砚的意念如同濒死野兽的最后咆哮。叮！兑换成功！消耗100积分！

‘真言药水1滴装’已发放至系统空间！请宿主默念‘使用’并锁定目标！

几乎在提示音落下的瞬间，苏砚的意识里多了一个冰冷的小小试管虚影。他猛地抬起头，

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射向正唾沫横飞、准备再次高喊报官的胖掌柜。此刻，

一个店伙计已经机灵地端着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恭敬地送到了胖掌柜手边的柜台上。机会！

“掌柜的！”苏砚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亢奋而异常沙哑，甚至微微发颤，

但这颤音在旁人听来，更像是恐惧和哀求，“是小子有眼无珠！是小子猪油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