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五天里,多亏了阿竹跑前跑后地照顾,又是去山里采些能吃的野菜,又是去村里相熟的人家借点粗粮,才勉强没让姐妹俩饿肚子。
廉大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个妹妹虽然年纪小,却很懂事,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廉大鹅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把地契拿回来。
她知道,对付王氏那种人,硬碰硬肯定不行,必须得抓住她的软肋。
“阿竹,”这天下午,廉大鹅坐在炕边(其实就是垫高了的土炕),一边让阿竹给她梳辫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大伯母最在乎什么?”
阿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应该是堂哥吧?
大伯母就堂哥一个儿子,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还有就是钱和粮食,她总想着多占点便宜。”
廉大鹅点点头。
在乎儿子,又贪财,这就好办了。
她又问:“堂哥多大了?
成亲了吗?”
“堂哥今年十八了,还没成亲呢。”
阿竹说,“本来前阵子有户人家想给他说亲,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黄了。”
“哦?
为什么黄了?”
廉大鹅追问。
“好像是那户人家听说堂哥手脚不干净,偷过村里张大户家的鸡,就不愿意了。”
阿竹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
廉大鹅心里有了主意。
她拍了拍阿竹的手:“阿竹,你去帮我打听点事。
你去问问村里的老人,看看咱们村的里正(相当于村长)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大伯母最近有没有什么烦心事。”
阿竹虽然不知道阿姐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等阿竹走了,廉大鹅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
这间屋子太小了,转个身都觉得局促。
她走到门口,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打量着外面的环境。
这是一个小村庄,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十户人家,大多是和她们家一样的土坯房。
远处是连绵的青山,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山脚下是一片开阔的田地,只是现在是冬天,田地都光秃秃的,看不出好坏。
空气很清新,带着雪后的寒意和泥土的气息。
廉大鹅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盘算越来越清晰。
里正,是村里的管事人,虽然官不大,但在村里却有一定的威望。
如果能说动里正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于王氏的烦心事,那就是她的突破口。
傍晚的时候,阿竹回来了,小脸冻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半块冻硬了的窝头。
“阿姐,我问清楚了。”
阿竹把窝头递给廉大鹅,自己则搓着冻得发僵的手,“里正刘大叔是个挺公正的人,就是性子有点软,不太敢得罪人多势众的家族。
至于大伯母,我听李婆婆说,她最近正着急给堂哥说亲呢,看中了邻村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要的彩礼不少,大伯母正为这事愁呢。”
廉大鹅接过窝头,掰了一半递给阿竹:“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阿竹摇摇头:“阿姐你吃吧,我不饿。”
“让你吃你就吃。”
廉大鹅把窝头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置疑,“咱们接下来要干正事,不吃饱怎么有力气?”
阿竹这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廉大鹅看着她,缓缓开口:“阿竹,明天一早,你去大伯家附近等着,看到大伯母出门,就赶紧回来告诉我。”
“阿姐,你要干什么?”
阿竹警惕地问。
“当然是去要地契。”
廉大鹅笑了笑,“不过不是去跟她吵,是去跟她‘讲道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阿竹就揣着一个冷窝头出门了。
廉大鹅则在家换上了那件最体面(其实就是补丁少点)的衣服,又用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阿竹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阿姐,大伯母出门了,好像是去镇上赶集了!”
“好。”
廉大鹅点点头,“走,咱们去大伯家。”
姐妹俩来到大伯家门前。
廉大鹅的大伯廉老实是个木匠,家里有个小小的木匠铺,院子里堆着不少木料。
廉大鹅深吸一口气,上前“砰砰砰”地拍了拍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露出廉老实那张憨厚的脸。
看到是廉大鹅姐妹俩,他愣了一下,有些局促地说:“大鹅?
阿竹?
你们怎么来了?”
“大伯,我们找您有点事。”
廉大鹅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廉老实让她们进了院子,搓着手问:“啥事啊?”
“大伯,我爹留下的那三亩地,地契是不是在您这儿?”
廉大鹅开门见山。
提到地契,廉老实的脸一下子红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这……这……大伯,我知道,那天是堂哥把我推倒了,地契也是他抢去的。”
廉大鹅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我爹就留下这么点东西,是想让我们姐妹俩活命的。
您说,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了地,怎么活啊?”
廉老实的脸更红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他是个老实人,知道这事是自己家理亏,但架不住老婆王氏强势,儿子又不懂事,他根本管不了。
“大鹅啊,不是大伯不给你,是你大伯母……”廉老实唉声叹气。
“大伯母不在家,我知道。”
廉大鹅打断他,“我今天来,不是跟您吵架的。
我就是想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她顿了顿,看着廉老实的眼睛,缓缓说道:“大伯,您是我爹的亲哥哥,咱们是一家人。
我爹不在了,按理说,您该多照拂我们姐妹俩才是。
可现在呢?
堂哥把我推倒,抢了地契,这要是传出去,村里人会怎么说?
说您廉老实家欺负孤儿寡母?”
廉老实的头垂得更低了,脸上满是羞愧。
廉大鹅继续说:“再说堂哥,他年纪也不小了,正是说亲的年纪。
要是让人知道他为了抢地,把自己的堂妹推倒摔伤,传出去多不好听?
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来?
大伯母不是正为堂哥的亲事愁吗?
这事要是传开了,恐怕堂哥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廉老实的软肋,他猛地抬起头,看着廉大鹅,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大鹅,你……你可别乱说啊!”
“我不是乱说,我是实话实说。”
廉大鹅语气诚恳,“大伯,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就是性子软了点。
可这事,您不能不管啊。
地契还给我们,这事就算过去了,我们姐妹俩感激您。
要是地契不还,闹到里正那里去,或者传得全村都知道,对谁都没好处,尤其是堂哥。”
她这话说得软硬兼施,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给了廉老实台阶下。
廉老实的心里天人交战。
一方面是老婆的强势和那三亩地的诱惑,另一方面是廉大鹅的话和自己的良心。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唉……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
没过多久,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走了出来,递给廉大鹅:“大鹅,这是地契,你拿好。
回去告诉你大伯母……就说……就说是我拿出来还给你的,不关你的事。”
廉大鹅接过地契,展开看了看。
上面确实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