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关于那个金属装置的描述，他最终选择了一种模糊而谨慎的措辞——“来源不明的尖端电子干扰设备”，并将其送往警视厅技术部进行深度分析。
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那个叫“林杰”的存在，既然能送出这样的东西，自然有把握让它无法被追踪。
雾岛警部对结果表示满意，虽然对装置的来历嘟囔了几句，但压力的解除让他无暇深究。
只有凛，在提交她的心理评估报告时，额外附上了一页简短的分析：“提供技术者，具有强烈的操纵欲和导师心态，其行为模式并非单纯的犯罪，更接近于一场精心设计的……测试或教学。
目标很可能不仅是受害者，更是……回应测试的人。”
这份报告被雾岛归入了“有待观察”的档案夹。
纳田试图回归日常，研究未解的数学难题，擦拭收藏的威士忌酒杯。
但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精神。
终端上那两行字像灼热的烙印，刻在他的意识里。
“关乎记忆”？
林杰下一步要做什么？
答案在西十八小时后，以一种极端残酷的方式，揭晓了。
这一次，不是在安静的密室，而是在万千瞩目的网络首播间。
“甜心喵喵酱”是当下最炙手可热的虚拟偶像主播，以其可爱的形象和甜美的歌声吸引了数百万粉丝。
此刻，她正在首播玩一款最新的恐怖游戏，首播间气氛热烈，弹幕滚动飞快。
突然，她的动作停顿了。
可爱的虚拟形象瞬间冻结、扭曲，然后消失，屏幕上映出的，是她本人真实、苍白、布满惊惶汗水的脸孔。
摄像头似乎被强行切换了。
“我……我有罪……”她的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仿佛正被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一年前……西东京那场仓库火灾……不是意外……” 弹幕瞬间爆炸。
“？？？”
“剧本吗？”
“喵酱怎么了？”
“火灾？
什么火灾？”
女主播的瞳孔放大，像是在阅读看不见的提词器。
“是我……是我偷偷吸烟，扔掉了没熄灭的烟头……我害怕，我逃走了……我没想到会……会烧死那个躲在里面睡觉的流浪老人……”她的眼泪汹涌而出，但表情却僵硬得像面具，“我每天……每天都做噩梦……他的脸……他的……” 她的忏悔详尽而痛苦，描述着细节，撕裂着屏幕前所有观众的心。
这不再像是表演。
纳田和凛几乎同时接到了雾岛的紧急通讯。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设备上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技术部呢？！
没办法切断信号吗？！”
雾岛在通讯频道里咆哮。
“不行！
信号源被劫持了，防火墙形同虚设，她的设备完全被控制了！”
技术人员的回答充满了无力感。
纳田死死盯着屏幕。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不是简单的忏悔，这是……处刑。
公开的、社会性的处刑。
林杰在演示一种超越法律的“正义”。
就在这时，女主播的忏悔停止了。
她脸上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嘴巴无声地张大，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景象。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不自然地抽搐，像是有一股强大的电流穿过她的大脑。
“生物信号异常！
是纳米级神经干扰！！”
纳田瞬间判断出来，对着通讯器大吼，“她的脑部正在被破坏！
快定位她的物理位置！”
但太迟了。
首播画面中，女主播的抽搐停止了。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摄像头，嘴角甚至扯出一丝诡异的、被程序设定好的微笑。
然后，一滴鲜血从她的鼻孔中缓缓流出，接着是耳朵，眼角…… 画面戛然而止，变成一片漆黑。
首播间陷入了死寂，几秒后，被平台强制关闭。
整个网络世界为之哗然、震惊、恐惧。
…… 半小时后，纳田和凛几乎同时赶到了女主播所在的公寓。
技术人员正在尝试恢复数据，法医在做初步检查。
没有强行闯入痕迹。
她的VR设备、电脑、甚至智能家居中枢，都成了杀害她的凶器的一部分。
“和上次一样……技术层面碾压，动机……不明。”
雾岛脸色铁青，声音沙哑，“她刚才说的仓库火灾……确有其事。
一年前的事，被认定为意外。
那个流浪老人的尸体……几乎无法辨认。”
凛蹲在女主播的尸体旁，仔细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那凝固的恐惧和诡异的微笑形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对比。
“她的忏悔……是被强迫的。
但里面的细节，尤其是关于火灾和老人外貌的描述……太真实了。
这不像完全是编造的。”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真的与火灾有关，但记忆被篡改或强化了？”
纳田立刻跟上她的思路。
“不止。”
凛抬起头，眼神锐利，“凶手——林杰——像是在执行一场扭曲的‘审判’。
他先强迫她‘认罪’，然后‘处刑’。
他在满足一种……非常特定的仪式感。”
她站起身，环顾这个充满高科技设备却又显得无比孤独的公寓，“我们需要彻底调查她的过去，尤其是火灾前后她的行踪和心理状态。
同时，纳田先生，我们需要知道，什么样的技术能做到……” “……同时实现精准的记忆读取、篡改、以及远程的物理性神经摧毁。”
纳田接下了她的话，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走到那套昂贵的VR设备前，“这需要侵入式的水准，绝非外部设备所能及。”
“医疗记录。”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通过雾岛调取的记录显示，“甜心喵喵酱”真名铃木美纪，在半年前曾因一次首播事故导致的轻微脑震荡，在一家名为“新脑域”的私人神经科诊所接受过深入检查和治疗。
“新脑域……”纳田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
“又是它。”
凛轻声说，她调出了之前三岛雄太的案件记录，“投资‘彼岸花’意识上传项目的富豪里，也有‘新脑域’的背景。
这两起案子，通过这家诊所联系起来了。”
林杰的第二个谜题，将线索指向了这家隐藏在都市丛林中的高科技诊所。
他不仅是在杀人，更是在一步步引导纳田和凛，走向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中央。
纳田的终端再次震动。
没有来源显示。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预习完成。
课程开始。
冰冷的文字，预示着更残酷的“课程”即将到来。
纳田握紧了拳，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思维的挑战，还有一种针对人性和道德的***裸的挑衅。
林杰，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