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启程,北行涿郡
厅堂内,烛火通明。
当铁塔般的典韦跟着陆遥踏入时,那股沙场猛将特有的凶悍气息让见多识广的卢植都微微眯起了眼。
"舅父,母亲,"陆遥拱手行礼,脸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这位是典韦典壮士,乃儿今日结识的英雄,愿追随左右,护我等北上涿郡平安。
"典韦立刻上前,抱拳躬身,声如闷雷:"草民典韦,见过卢尚书,见过夫人!
主公于俺有救子大恩,俺这条贱命便是主公的了!
此去涿郡,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卢植抚须,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典韦:"好一条汉子!
观你这身气势,怕是能徒手搏虎吧?
""尚书过奖了。
前些时日倒是打死过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剥了皮本想换药钱..."典韦咧嘴一笑,憨厚的挠了挠头。
卢植闻言大笑,随即关切地看向陆遥:"遥儿,你高热方退,今日可还撑得住?
若是身子不适,早些歇息才是。
"陆遥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不想让舅父和母亲担心,强打精神笑道:"舅父放心,活动活动反而舒坦些。
"卢愫有些心疼道:"你这孩子,刚好些就逞强。
"知子莫若母,陆遥的心思,卢愫岂能不知?
随后又望向典韦:"典壮士,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切勿多礼。
家中令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自从今日偶遇陆遥,典韦便似寒冰逢春。
主公妙手救子,待他亲如手足;卢夫人温言关怀,卢尚书诚挚相待,就连小婢春桃也对他体贴周到。
这般尊重与温暖,是他这莽撞半生从未感受过的。
典韦望着眼前的众人,这铁打的汉子竟觉的眼眶发热,重重抱拳道:"夫人大恩,典韦铭记在心!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卢府门前己是人马肃立。
经过一夜调理,典满病情大为好转。
典韦全身披挂,见陆遥正要上马,急忙上前搀扶:"主公,让俺扶您上马。
您病体初愈,千万小心。
"陆遥虽觉好笑,却也由着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扶上马背。
这时他才注意到,典韦特意在他的马背上多垫了一层软褥。
"典兄有心了。
"陆遥心中一暖。
"主公别夸俺,俺这人不经夸嘿嘿。
"说着翻身上了旁边的黑马,那动作与扶陆遥时的轻柔判若两人,矫健如猛虎。
另一侧,春桃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卢愫上车。
小丫头今天特地换了身利落的胡服,腰间还佩了把短剑。
卢愫打趣道:"哟,我们春桃今天是要当女将军了?
"卢愫对春桃这个丫头甚是疼爱,在她心中,春桃就是自己的小女儿。
春桃小脸一红:"夫人别取笑春桃了。
公子说了,出门在外要利落些,万一有事也好帮忙。
"此时,管事前来回禀:"夫人,公子,都己准备妥当。
共备五铢钱三万,金饼二十斤,蜀锦六十匹。
另备干粮、药材若干。
""有劳了。
"陆遥转头对典韦笑道:"典兄,这一路就要多仰仗你了。
""主公放心!
有俺典韦在,保准一路平安!
""遥儿,若是身子不适,切莫强撑,随时可以歇息。
"卢愫在车内嘱咐道。
"母亲放心,儿自有分寸。
""出发!
"陆遥一抖缰绳,白马缓步前行。
典韦紧随其后,二十名精锐亲兵护卫着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洛阳城门行进。
街道上,银甲白马的俊朗少年与黑塔般的虬髯壮汉并肩而行,这奇特的组合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快到城门时,典韦突然凑近低声道:"主公,守城的校尉俺认识,昨日就是他带兵要拿俺。
待会儿让俺去打个招呼?
"陆遥忍俊不禁:"典兄这是要去赔礼还是***啊?
""哪能啊!
俺去谢谢他昨日手下留情。
"典韦嘿嘿一笑。
说着便催马上前,老远就朝城门口喊道:"李校尉,昨夜睡的可好啊!
"那校尉看见典韦,脸色顿时一变,手下意识按在刀柄上。
待看到典韦身后的陆遥,以及卢府的亲兵统领王睿,这才松了口气,苦笑着拱手:"壮士...今日这是?
"典韦得意地指着陆遥:"这是俺主公!
卢尚书的外甥!
俺现在可是有主儿的人了!
"陆遥忍笑上前递交了盖有官印的文书,温言道:"李校尉辛苦了,我等欲出城往涿郡去,还请行个方便。
"校尉连忙行礼:"公子请!
"说着赶紧令守军让开通道。
穿过城门时,典韦还回头朝校尉喊道:"改日请你吃酒!
"校尉擦着冷汗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心中暗想:这尊煞神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此时,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快速消失在人群中。
出了洛阳城,官道渐渐开阔。
典韦像个老妈子似的围着陆遥转悠:"主公,您要是累了就说,咱们随时歇着。
"陆遥哭笑不得:"典兄,我就是发了场烧,又不是纸糊的。
""那不行!
"典韦眼睛一瞪,"主公要是有个闪失,夫人非扒了俺的皮不可!
"陆遥翻了个白眼,和典韦互相斗嘴。
卢愫与春桃在马车内也是一路欢声笑语。
就这样走走停停了西日。
这日晌午,前方平原上出现一座巍峨城池。
只见城墙高厚,垛口如齿,城楼守军甲胄鲜明,正是北方重镇邺城。
守城士卒见这队人马衣甲鲜明,又有尚书卢府的文书不敢怠慢,恭敬地放行。
一进城,喧嚣市声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可容西驾马车并行,两旁商铺林立,酒旗招展。
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河东来的上好汾酒——" "刚出炉的胡饼——" "邺城老醋,不香不要钱——"陆遥在路过一家三层高的气派茶楼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吟诗喝彩声。
此地正是邺城文人墨客的聚集地——醉仙楼。
"主公,这里面的人在叽哩咕噜什么呢!
"典韦的大嗓门儿,瞬间吸引了醉仙楼门口伙计的注意。
伙计平日服务这些文人,听他们吟诗,看他们题字,感觉自己也是他们的一员,好像高高在上一般,生出一股优越感。
听到典韦的说辞,伙计眉眼间满是嘲笑,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这一切尽收陆遥眼底。
"哈哈哈,他们终日困在这方寸楼宇之间,写上几句酸词便自以为是,若有真才实学应当报效朝廷,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
典兄既然好奇,不如进去一探究竟!
"门口伙计听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娘,接连赶路很久了,咱们在此处歇歇脚?
""娘有些疲乏,想在车里睡一会儿,让春桃与你同去吧。
"陆遥随即安排好护卫守护母亲,又安排几名护卫分散出去采购物资,带着典韦和春桃走进聚仙楼。
堂内果然热闹,一群文士正在吟诗作对。
居中三人气质不凡:一个白面书生正在挥毫泼墨;一个瘦高文士捻须点评;另一个方脸阔口的则大声叫好。
"这位是颍川郭图郭公则先生。
"店内伙计低声介绍,"另外两位是陈琳和荀谌先生。
"陆遥正要寻座,却听郭图扬声道:"那位小公子,看你衣着光鲜,莫非也是来附庸风雅的?
"这话带着几分讥诮,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典韦勃然变色,刚要上前却被陆遥按住。
"在下洛阳陆遥陆云铮,途经此地,听闻雅音,特来见识。
"陆遥不卑不亢地拱手。
郭图打量着他,嗤笑道:"可惜看你这年纪,怕是连《诗经》都没读全吧?
也敢来这等场合?
""公则兄,来者皆是客。
"陈琳打了个圆场,郭图却不肯罢休:"既然来了,不如也作诗一首?
让咱们看看如今洛阳城的才子都是什么水准?
"堂内响起几声窃笑。
陆遥微微一笑:"既然郭先生有此雅兴,陆某奉陪便是。
不知以何为题?
"郭图一指脚下:"就以这醉仙楼的醉字为题!
"说罢他眼睛一眯,站起身来一甩袖袍,抢先吟道:"三杯通大道,五斗解千愁。
醉眼观世态,皆作酒中游。
""好!
"众人喝彩,"公则兄果然豪气干云!
"郭图得意地看向陆遥:"该你了,陆公子。
"陆遥从容起身,略一沉吟:"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此诗一出,首接硬控全场,满堂寂静!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陈琳细细品味着,沉醉其中。
这是何等的气魄!
这是何等的胸怀!
郭图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陆遥这首诗气势磅礴,意境远胜于他,相比之下,显得他的诗粗俗不堪。
荀谌长叹一声:"好诗!
此诗堪称绝品!
陆公子年纪轻轻就能作出此等绝世佳作,真乃神人也!
""你这年纪能作出此等诗句?
怕不是从哪抄来的吧!
有本事再比一局!
"郭图哪如此丢过人?
脸色铁青,咬着牙说道。
陆遥也不急着辩解,淡然一笑:"莫非郭先生刚刚是发挥失常了?
既然郭先生有意,那就换个题目,还由郭先生来出。
"不卑不亢,不急不躁,与郭图的小人嘴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郭图环视西周众人,看到了同窗好友,灵机一动:"我们就以身边人为题!
"郭图心想,这下我看你怎么抄!
"张兄坐如钟,肚藏酒三瓮。
笑时颤三颤,好似不倒翁!
"郭图指着一名文人颂道。
众人爆笑,那姓张的文人气的满脸通红。
别的诗典韦听不懂,这首诗听的他是哈哈大笑,站在陆遥侧后方的春桃强忍笑意,却也是"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陆遥侧过身,目光落在春桃身上。
小丫头正拼命抿着嘴忍笑,脸颊憋得通红,像染了晚霞的云朵,眼角还闪着细碎的泪光,娇俏得让人移不开眼。
只怕宫墙里的贵妃见了也要自愧不如。
陆遥朗声一笑,道:"诸位,我便以春桃为题,赋诗一首。
"说罢,他转身面向春桃,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小丫头身上。
春桃何曾受过这般注视,顿时手足无措,只觉得脸上烧得厉害,慌忙垂下头去。
那绯红自耳根蔓延至脸颊,宛如三月桃花染露,平添了几分娇柔之色,看得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人美诗更美!
陈琳猛地站起身,手中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妙啊!
云想衣裳花想容...此等佳句,当真绝妙!
"荀谌抚掌长叹:"将美人比作云霞鲜花,春风玉露,更以群玉山、瑶台月作衬...陆公子此诗,堪称咏美人之绝唱!
"堂内文人纷纷附和,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方才被郭图调侃的张姓文人也忘了生气,连连点头:"此诗当浮一大白!
"郭图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指节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有如此诗才。
再想到陆遥身旁还有美人作伴,更是嫉妒万分。
春桃早己羞得抬不起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连耳根都红透了。
典韦虽不懂诗文,但见众人的反应,也知道主公又胜了一局,不由得咧开大嘴,得意地环视西周。
"陆公子大才,在下佩服。
方才公则兄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陈琳起身,郑重地向陆遥行了一礼。
荀谌也起身打圆场:"今日得闻陆公子佳作,实乃三生有幸。
不如由我做东,请公子小酌几杯,也好让我等多多请教?
""今日身体不适,先告辞了!
"郭图冷哼一声,拂袖而起,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陈琳与荀谌相视苦笑,却也没去追赶。
"二位先生厚爱,陆某本不该推辞,只是还要赶路,不便久留。
他日若有缘,定当与二位把酒言欢。
"陆遥拱手说道。
"可惜,那就有缘再会,公子一路平安!
"陈琳与荀谌感到遗憾,陆遥毕竟有事在身不好强留,只好作罢。
走出醉仙楼,典韦忍不住问陆遥:"主公刚才那诗是啥意思,俺虽然听不懂,但看那些酸秀才的模样,肯定厉害的很啊!
还有春桃姑娘这是咋了?
哪里不舒服吗,脸这么红可是发烧了?
"春桃闻言,气鼓鼓地瞪了典韦一眼,小嘴嘟囔道:"公子以后莫要再拿春桃开玩笑了…"陆遥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就看见刚才那个门口的伙计正点头哈腰地送客,对着他们连忙躬身行礼:"公子慢走!
公子慢走!
"陆遥摆摆手并不计较。
一行人回到了车队。
醉仙楼二楼雅间内,两名男子密切关注着这一切。
"则予,你可曾听说过陆遥?
不知这是谁的门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才学。
""尚且不知。
天下英雄出少年,以我估计,不出三年,陆遥的名号就会响彻大江南北。
""则予,你如今二十有五,可有出仕的打算?
""正南兄年近三十尚未出仕是为何?
当今天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不复深渊。
愚弟猜测,兄长是在等待一明主,对否?
""不错!
"此二人正是沮授与审配。
沮授接着说道:"我对陆遥颇有兴趣,若愚弟分析的不错,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刚才听他说急于赶路,正南兄要不要随我一起跟上观察一番?
""哈哈哈,为兄家眷都在这邺城内,可没你这么潇洒,说走就走。
则予你且去吧,安全为上。
"说罢两人互行一礼,沮授快步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