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要碰到铝罐冰凉的边缘,头顶突然覆下来一片阴影。
有人越过她的肩膀,轻松抽走了最后一罐。
“要这个?”
声音带着点被夏末午后晒过的微哑,像冰汽水刚打开时,气泡啵啵炸开在空气里的质感。
林微夏转过身时,后颈的碎发蹭过衣领,有点痒。
男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T恤,领口卷了两圈,露出锁骨处一颗浅褐色的痣。
他手里捏着那罐薄荷汽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浅白。
是顾屿。
高二开学转来的转校生,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
每次林微夏从他座位旁经过,都能闻到他身上和此刻手里汽水相似的味道——清冽的薄荷香,混着点阳光晒过的皂角气息。
“嗯。”
林微夏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她低头盯着自己帆布鞋上沾的草屑,是刚才在操场边捡篮球时蹭到的,“最后一罐了。”
顾屿“哦”了一声,没立刻松手。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汽水,又抬眼扫过她泛红的耳尖,喉结轻轻动了动。
便利店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空气里的雪糕甜香和冰柜的冷气搅在一起。
林微夏数着地砖缝里的灰尘,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吊扇还响。
“给。”
冰凉的触感突然贴上掌心。
顾屿把汽水塞给了她,指尖不小心擦过她的指腹,像触到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激得林微夏猛地缩回了手。
汽水在她怀里晃了晃,气泡顺着罐身往上涌,发出细碎的声响。
“谢……谢谢。”
顾屿没说话,转身走向收银台。
他的白T恤后背洇开一小片浅湿的汗渍,像被夏末的阵雨打湿的云。
林微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他牛仔裤后袋插着一支钢笔,笔帽是薄荷绿的。
和她书包侧袋里那支,一模一样。
付完钱走出便利店时,傍晚的风卷着热气扑过来。
林微夏拧开汽水瓶盖,猛灌了一大口。
薄荷味的气泡刺得喉咙发麻,她咳了两声,余光瞥见顾屿就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下。
他没看她,只是望着马路对面的梧桐树。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铺到她脚边。
林微夏咬着吸管,低头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石子滚了几圈,停在他的影子边缘。
“顾屿。”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点散,“你的汽水……”顾屿转过头,眉梢挑了挑。
他手里拎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瓶矿泉水,标签被汗水浸得发皱。
“我喝这个就行。”
他说,目光落在她手里那罐快被捏变形的汽水上,“薄荷味,不太喜欢。”
林微夏愣住了。
那他刚才……公交来了,是顾屿要坐的那班。
他抬脚上车时,林微夏突然想起什么,冲他的背影喊:“你的钢笔!”
顾屿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
“和我的一样。”
林微夏说完,感觉脸颊比手里的汽水还烫。
公交车门“嗤”地合上,隔绝了她的声音。
但林微夏看见,顾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很浅的笑。
他转身上车时,薄荷绿的钢笔尾端在夕阳下闪了一下,像汽水罐上没擦干净的水珠。
风突然转了向,带着远处卖冰粉的吆喝声吹过来。
林微夏低头吸了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时,她好像尝到了一点比薄荷更甜的味道。
夏末的傍晚,好像突然就没那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