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防老。我妈秉持着这条理念，想多生几个儿子来享福。哥哥出生之后没多久，

我妈再接再厉又怀上了我。她害喜害得厉害，成日想吃酸的，肚子也尖尖的。

大家都说我妈好福气，肚子里肯定又是个儿子，以后可以坐着享清福了。生产那日，

我妈差点去了半条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扯开我的抱被。看着我光秃秃的***，

我妈厌恶地转过头：扫把星！真是多余的丫头片子，害我白糟了那么多罪，空欢喜一场！

于是，我从陈家旺变成了陈多多。我打碎了我妈多子多福的美梦，害她伤了身子，

再也不能生了。为了报复我这个罪魁祸首，她无所不用其极。五岁时让我做饭，

热油烫得我浑身是疤，她嫌我菜烧糊了，将我吊在房梁上用扫帚狠狠抽打我。

而我的哥哥坐在桌上独享一整锅鸡汤。十岁时带我下田割水稻，嫌我速度太慢，

薅着我的头发往我嘴里塞淤泥，差点噎死我。大我三岁的哥哥却坐在阴凉处吃西瓜喝汽水。

十五岁，我成绩出众有望录取重点高校，哥哥全校倒数，她恨我抢了她儿子的气运，

逼我辍学进厂打工。厂里工作辛苦，日夜颠倒，我赚的钱还要被她搜刮贴补哥哥。我好恨，

凭什么哥哥不学无术还要我花钱供他读书？我好恨，

为什么从小到大做苦力挨打挨骂的人永远是我？我好恨，什么时候我的人生才能自己做主？

......夜班后的清晨，我顶着黑眼圈在厨房忙碌，只因为我哥今天又要相亲。

炖汤间隙，好不容易歇口气。蹲坐在炉灶旁，我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

跳动的火花仿佛点燃了我内心深处的恨。一天到晚就知道偷懒！白吃白喝还不抓紧干活，

误了你哥的好事看我不收拾你！我妈掀起锅盖，扬起手给了我一下。脑袋嗡嗡作响，

火焰蹦得更高了。我不再犹豫，猛地鼓动手里的风闸，灶火窜上了天。

1.死丫头又发什么疯！你踏马存心想害死老娘是吧！我妈反手给了我一巴掌，

抓起我的头发就要往灶火里塞。如果是从前，我肯定会一声不吭忍受她的暴行。

不管是火烧还是刀割，我都不会反抗。可是现在，我受够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挣开她遍布老茧的手，我第一次正视她怨毒的双眼。她指着我的鼻子，正欲破口大骂，

我打断她：妈，你确定现在要和我闹？过会儿王姨和她女儿就要到了，家丑不可外扬，

你也不想哥哥的婚事再出什么岔子吧？哥哥的婚事是我妈心里要紧的头等大事。去年起，

我妈就张罗着给我哥娶媳妇。镇上的未婚姑娘，挑挑拣拣下来居然连一个都没看对眼，

王姨家的女儿是最后一个。提起哥哥的终身大事，我妈显然十分忌惮。她狠瞪我好几眼，

恨不得活剐了我，气急败坏地走出厨房。人走了再收拾你！我心里冷笑，

我妈的母爱还真是伟大，为了她的宝贝儿子都能和我秋后算账。还记得前几年过年，

我多吃了一颗肉丸子，她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就抽肿了我的脸。打我她可不会看时候。

......堂屋传来我妈刻意的欢笑声和陌生拘谨的女声，看来是我哥的相亲对象到了。

我将最后一道红烧鸡腿端上桌，随后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我妈挽着王姨，

热情地招呼母女俩入座。阿芳，盼星星盼月亮可算盼着你们来了。雯雯快来坐啊，

就当是自己家，千万别客气。王姨和林雯正想入座，

我爸和我哥闻着香味一***坐在两人选好的位置上。连个招呼都不打，跟没看见一样。

她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活像个门神杵在原地。我妈尴尬地笑了笑，

主动将自个的位置让出来：坐这边，你们可是贵客，哪里能让你们坐过道啊。

圆形的餐桌，摆在客厅正中间，过道根本不存在，我妈为了带活气氛真是煞费苦心。

两家人相亲，聊得热火朝天的却是我妈和王姨。我哥跟个局外人一样，和我爸一起闷头吃饭。

抬头打量林雯，她安静得跟只兔子一样，小口喝着面前的饮料。我妈注意到林雯的拘谨，

笑着喊我哥给她夹菜：家盛，雯雯第一次来不知道哪道菜好吃，你给雯雯夹个鸡腿尝尝呗。

桌上所有人都等着我哥的回应。我哥扒饭的筷子略微停顿了几秒，伸手夹向鸡腿，

林雯羞怯地抬起碗准备去接。下一秒，鸡腿到了我哥的嘴里。王姨脸都黑了，

林雯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我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哥一眼，

赶紧夹了好几只鸡腿到林雯碗里。她满脸堆笑，替我哥没礼貌的行为辩解：哈哈，

家盛这孩子就喜欢开玩笑，雯雯别生气，他和你闹着玩呢。我低头闷笑，

一点都不吃惊我哥的反应。他是家里的宝贝儿子，自小爹疼娘宠的，

早就养成了自私傲慢的个性。要他讨好别人，根本就不可能。王姨冷了脸，

我哥一而再再而三的失礼让她颜面尽失。她压抑着怒火，想要提前结束这场相亲：春兰，

我看俩孩子也聊不来，今天就算了吧。你先坐着，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就带着林雯往外走。我妈撵了出去，急吼吼地拦住她们，还想解释。哎呀别走啊！

家盛他不爱说话比较内向，他没有坏心的，你们别误会！再说了，

男孩子傲气点也很正常嘛，以后成家立业了就是家里的顶梁柱，耍耍脾气算什么大事。

他就是比较认生，等雯雯和他混熟了就好了，我保证你女儿嫁过来不会吃亏！

不提我哥还好，一提起这事王姨彻底爆发了，言辞激烈地回怼我妈。

完全撕烂了往日的交情和脸面。什么叫没有坏心？抢长辈座位也就算了，

连声招呼都不会打，怕不是个哑巴？我家雯雯虽然是个姑娘，

但好歹也是我含辛茹苦养了十八年的，还不至于要贱卖到你家受气！

你这个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瞧着也是个没出息的，怪不得找不到媳妇！临了，

王姨还呸了我妈一口，拽着林雯跑得飞快。我差点乐笑了，我妈组了这么多次相亲局，

还是头一次被骂的狗血淋头。而且对方都没给她还嘴的机会。我妈气得直跺脚，

嘴里骂骂咧咧，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们母女。见我站在门口，

她满肚子的怨气全都发泄在我身上。顺手抄起厨房的扫帚，满屋子追打我。扫把星！

都怨你赖家里败坏我陈家的风水，害得你哥到现在都没娶上媳妇！死丫头，

明年老娘就把你嫁出去多换点钱，我就不信有钱还找不到一个儿媳妇！

2.我躲回到厂里根本不敢回家。家里肯定一团糟，我哥的婚事彻底黄了，

我妈正愁找不到出气筒撒气呢。还好她爱面子不会追到厂里来揍我，但时间长了就说不准了。

从我记事起，家里的脏活累活几乎都是***的，我妈没事就是打牌听戏，

肯定适应不了在家当牛做马的苦日子。说不定没过多久就会来抓我，

到时候我就会被关在家里像牲口一样干活再被卖到别人家。不要！

我不要再被别人掌控我的人生了！我一定要逃出这个地狱！多多你愣着干嘛呀，快走啊。

今天中午食堂做了粉蒸肉，去晚了可就没有啦！饭搭子小玲把我从工位上拽起来，

我才回过神来。想什么呢那么专心，连午休铃都没听到？小玲挽着我的胳膊，

带着我快步走向食堂。我看着小玲懵懂好奇的眼神，摇摇头说没事。

毕竟我的遭遇说出来也没人能帮我，我要做的事旁人也不会理解。食堂里果然爆满，

一眼望不到头。我们来得都算早的，可惜也只分到几小块粉蒸肉。再不爽饭还是要吃的，

中午休息时间短，吃完抓紧补补觉。忽然，几道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眼睛一亮，

抓紧扒了几口饭就找借口先走了。悄***地跟在她们身后，

没想到她们大中午不睡觉把人带到废弃库房欺负。带头的是厂里的老油条花姐，

被围攻的是新来的合同工刁盼娣。我竖起耳朵偷听。哟，这不是最会卖笑的刁大小姐嘛，

怎么对着我们就笑不出来了？人家才不稀罕对女的笑咧，

没瞧见前几天缠着刘组长笑得跟朵花似的，还约人出去看电影呢。真是贱皮子，

想男人想疯了吧，哪有正经姑娘不让媒人说亲谈朋友的！没爹没妈也就算了，

现在连脸皮都不要了，哈哈——......哇塞，刁盼娣可真勇，女追男可不常见。

花姐盯刘组长时间也不短了，可惜请去说媒的红娘说男方没看中她，厂里都传遍了。

怪不得要找刁盼娣麻烦，自己得不到也不便宜别人。人多势众，我以为刁盼娣要服软，

没想到她阴阳怪气一顿输出。你家住海边啊管的这么宽，男未婚女未嫁，人又不是你的，

我爱咋笑咋笑，管得着吗你？花姐被戳中痛处，骂了句脏话抡起胳膊就扇了她几个大嘴巴。

刁盼娣也不是吃素的，扯着花姐的头发就厮打起来。围观的跟班在一旁加油助威。

眼看事情就要闹大了，我赶紧捏着嗓子大喊一声：厂长来了！

刚刚还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分开，花姐带着跟班撒腿就跑。我搀扶起受伤的刁盼娣，

用手帕包扎她挫伤的手掌心。可能是没想到我会帮她，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扫过她身上的伤痕，我的脸上浮现出心疼，安慰她：你别和她们一般见识，

她们就是嫉妒你大方热情才针对你的，下手也太狠了。她压抑着眼里的不甘，

愤愤不平地对我抱怨:哼，不就是欺负我没爹没妈是个孤女嘛，

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要不是家里没人了，至于自己舔着脸去物色男人吗？

刁盼娣是附近乡下的，前几年爹妈病死了才到城里来打工谋生。不过她心思不正，

不想着学门手艺糊口却想钓个本地的有钱男人翻身。可惜她出身太差，长得又不漂亮，

倒贴都够呛。再加上最近厂里又放风说要裁人，不是本地人的刁盼娣急着给自己找个保障，

发力追刘组长也不稀奇。我笑着安慰她，故意拿我哥说事：你又勤快又能干，

哪里比她们差。我妈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子，做实爽利又有主见，正好和我哥互补。

听到我有一个未婚的哥哥，刁盼娣来了精神。你是不知道，我哥性子比较闷，

到现在都没遇到一个能说会道又体贴人的，可把我妈急坏了。她说家里房子也建了，

钱也攒了，就是遇不到一个合适的，谁嫁进门就是她的亲女儿，以后什么都是儿媳妇的。

我忍住笑，使劲忽悠。提到钱和房，她眼睛一亮，热情地拉着我问东问西。

家里的情况被我好好包装一番再介绍给她，她果然心动了，约着下次去我家玩。

我拉着她的手，笑着点点头。没过几天，刘组长的喜糖发到了每一个车间，他要结婚了。

新娘不是她，是家里介绍的一个护士。我瞥向刁盼娣，她神情自若，

笑嘻嘻地祝贺刘组长领着喜糖。原来她并不喜欢刘组长，

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踏板来改变自己的命运。自那日起，她时常过来找我搭话，还帮我做工，

偶尔还会送我水果和牛奶。就差把心里话写在脸上了，做到这份上我哪能不明白。

她非常想当我嫂子。于是周休前一天，我邀请她去我家玩。3.我故意在午饭前几小时到家。

这时候我妈刚买完菜，估计正准备做饭伺候家里的两个活爹。在我有意无意的暗示下，

刁盼娣肯定会在我妈面前表现贤惠的一面。妈我回来了，瞧瞧我带谁回来了？

我妈一听我声音揣着擀面杖凶神恶煞地跑了出来，看到我带了外人回家立马又变了脸。

把我拽到一旁，余光打量着刁盼娣，她是谁？干嘛来我家？不会是蹭饭的吧？

我翻了个白眼，小声提醒她：你见过谁来蹭饭还带礼物的，她是来找我玩的，

说空手见长辈不好才买的礼品。反正她来找我玩就是个幌子，

首先得想办法让她入我妈的眼才行。刁盼娣很有眼力劲，走上前亲热地打招呼。阿姨，

我叫刁盼娣，是多多同厂的好朋友，这是给您的礼物，今天就打扰了。

说着将礼物塞到我妈手里，笑得一脸乖巧温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我妈只扫了一眼就喜笑颜开拉着她进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久别重逢的亲母女。

水盆里的菜还没洗完，我装作没看见，把发挥的空间留给需要表现的人。不等我妈使唤我，

一个身影歘的闪现，十分娴熟地清洗好蔬菜。哎呀，你一个客人怎么好意思让你做这些呢？

放着让我们来，你等着吃饭就好。我妈扒着厨房门看刁盼娣在灶台上忙活，

嘴里假惺惺地说着客套话。实则眼睛都冒金光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很享受刁盼娣对她的讨好。一个年轻的未婚姑娘跑到家里来献殷勤，

我妈怎么可能不多想。阿姨我没关系的，我闲不住就喜欢干活，做饭洗衣我可拿手了。

来您家蹭饭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顿饭就让我做吧，您等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刁盼娣忙得满头大汗，但脸上依旧恭顺温和。趁她做饭，我妈开始跟我打听她的家庭情况。

我避重就轻，强调她的优势：你也看见了，她手脚麻利人又勤快。不仅懂礼貌还孝顺，

可惜就是爹妈走的早。不过她和我说过，要是成了家就会把婆婆当亲妈，公公当亲爹来孝敬，

老公更是当祖宗来伺候。听到没爹没妈，我妈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

心里算盘打得哗哗作响。那感情好啊，不用担心她偏心娘家，

就是不知道你哥看不看得上她。指望我哥和人看对眼，怕是等到你入土都不可能，

自私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人。为了促成这门亲事，

我拿陈家的香火来提醒我妈：哥哥年纪也不小了，镇上能相亲的都试过了，

再不结婚不就耽误你们抱孙子嘛。上次我都听到李婶嚼舌根说我哥身体有毛病才娶不到媳妇，

还有好几个婶子附和她呢。不光是李婶，和我妈同龄的几乎都当上奶奶了。

丢面子是我妈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她一脸阴沉，牙齿咬的嘎吱作响，

眼神坚定地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凑到我耳边吐出毒蛇一样的话来。我差点惊呼出声，

没想到我妈狠起来连我哥都不放过。......桌上，

我眼看着我妈将下药的可乐倒入我哥和刁盼娣的杯子里。在我妈意味深长的笑容中，

我又看着两人的杯子变空。没一会儿，面红耳赤的两人被我妈搀进了房间。干柴碰上烈火，

很快烧了起来。我妈趴在门板上，偷听屋内的动静，捂着嘴差点笑出了声。折腾到下午，

两人终于消停了。随后，屋内便传来女人的惊呼和啜泣声。我妈猛地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

空气中弥漫着腥臭的气味。再看我哥，他满脸烦闷，套上裤衩就走了出去。刁盼娣裹着被子，

泪眼婆娑地望着我们，脸上充斥着复杂的情绪。我妈扑过去抱住默默流泪的刁盼娣，

心不对口地安慰着：丫头别害怕，妈一定给你做主，保证让你风风光光过门！

以后你就是妈的亲闺女，我就是你亲妈，妈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刁盼娣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抱着她哭喊道：妈——婆媳两人深情相拥，

在双方都看不见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哪怕早有心理准备，

望见这一幕我难免头皮发麻。因为，刁盼娣明明看见了我妈往可乐里下药，

她非但不找借口离开反而配合这场闹剧，看来这件事正合她意。

4.我妈一手操办了两人的婚礼。订酒店太贵，于是我妈喊来了镇上做婚宴的厨子，

红色的棚子挤满了整条街。闹哄哄的宴席上，

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都掩饰不住两人幽怨的表情。我哥，今天的新郎官，面无喜色，

像个提线木偶般穿梭在人群中，机械性重复着敬酒、喝酒两个动作。而我的嫂子刁盼娣，

挽着我哥的臂膀咬牙微笑，看似幸福的背后一双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我妈。生米煮成了熟饭，

我妈和刁盼娣都以为对方掉进了自己的陷阱。没有城市户口的刁盼娣害我妈下了血本，

花了三千元给她买了一个城市户口。整整三年的工资，呕得我妈肠子都悔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