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街尾红锅无人问我搓了搓手,对着指尖哈出一口白气。风卷起地上的枯叶,
打在我的小食摊上,发出哗啦的声响。我拉紧了身上打着补丁的薄袄,
又往炉子里添了一块炭。火苗窜上来,映红了面前那口陶锅。锅里红油滚滚,
辣椒和花椒在汤中沉浮。香气飘出去,混进冷风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走过,停下脚步。
她指着我的锅问:“姑娘,你这煮的是什么?红得吓人。”我拿起一个长柄汤勺,
舀起一勺汤。“大娘,这是麻辣烫,暖身子的。您尝尝?”她摆摆手,拉着孩子走了。“娘,
闻着好香。”孩子回头说。“香什么香,吃了要坏肚子的。”妇人的声音远了。我放下汤勺,
看向街的另一头。空无一人。我回头,掀开摊子后的帘子。木板床上,
我弟弟苏安的脸在昏暗中泛着白。他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我端过一碗水,扶他坐起。
“姐,今天……有人买吗?”他喝了口水,声音沙哑。我把碗放下,给他掖了掖被角。
“快了。”我说。我回到摊前,拿起一串串好的青菜,放进锅里涮了涮。菜叶裹着红油,
我递到嘴边吹了吹,吃了下去。一文钱。我对自己说。又一阵风吹过,
炉子里的火星被吹得乱飞。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走过来,他盯着锅看了半天。
“这东西怎么卖?”他问。我拿起一旁的竹签:“素菜一文一串,荤的两文。
”他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铜板。“来一串素的。”我拿起一串白菜,放进锅里。
“要多辣?”我问。他皱起眉:“还分多辣?”“锅分两半,这边辣,这边不辣。
”我指着锅中间的隔板。“那就……不辣的吧。”我把白菜在清汤那边涮熟,递给他。
他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嘿,这味儿!”他三两口吃完,
把竹签还给我。“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一文钱就这么两片叶子。”他说完,
摇着头走了。我看着他手里的空竹签,又看了看自己钱袋里孤零零的几个铜板。大夫说,
苏安的药,一天至少要五十文。天色暗下来,街上的行人更少了。
我把剩下的菜串重新整理了一遍,摆放整齐。寒气从脚底升起,我跺了跺脚。
一双黑色的皂靴停在了我的摊前。我抬起头。
第2 章:玄衣公子的银锭来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衣料上没有多余的纹饰。他身形很高,
挡住了从街口吹来的风。一张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薄唇。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锅里翻滚的红汤。我拿起汤勺:“客官,要点什么?”他伸出手指,
点了点锅里那片最红的地方。“一碗。”他的声音很低。“您要哪些串?”我问。“全要。
”我愣了一下,看向他指的那些串。牛肉丸,鱼豆腐,还有我用剩下边角料做的午餐肉。
都是两文一串的。“客官,这些……”他没说话,从袖中取出衣物,放在桌上。是一锭银子。
银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发出冷光。我看着那锭银子,又看看他。他拉开摊前的长凳,坐下。
我不再多问,拿起一个大碗,将他点的那些串一一在红油锅里烫熟,捞起,
再浇上一大勺滚烫的汤底。我把碗放在他面前。“客官,您的麻辣烫。”他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鱼豆腐。他吃得很慢,但没有停。一碗很快就见底了。
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碗和筷子。他站起身。“明日此时。”他说完,转身走入夜色。
我看着桌上的银锭,又看看那个空碗。我拿起银锭,用牙咬了一下。一道清晰的齿痕。
我把银锭揣进怀里,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我掀开帘子,苏安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了一些。
我用银子的一角去药铺抓了最好的药,又买了一床新棉被。第二天,天还没黑,
我就支好了摊子。风还是很大,但我的锅烧得很旺。那个玄衣公子准时出现。还是那身衣服,
那张面具。他坐下。“一碗。”“还是老样子?”我问。他点头。我为他煮好一碗麻辣烫。
他吃完,留下一锭一模一样的银子,起身离开。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天都是如此。
他从不多说一句话,我也从不多问一个字。我的钱袋鼓了起来,苏安的咳嗽声少了,
脸上也有了血色。街坊们看我的眼神变了。“晚晚,你那摊子是不是有什么门道?
”隔壁卖馄饨的王大娘问。我笑了笑,没有回答。第七天,玄衣公子吃完后,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我的锅。“这东西,叫什么?”他问。“火锅。
”我说出了它在我那个世界的另一个名字。“火锅。”他重复了一遍。然后他站起身,
和之前一样,消失在街角。第3章:晚晚火锅铺开张我用玄衣公子留下的银子,
在京城最热闹的朱雀大街盘下了一间铺面。我摘下门口原有的“李氏布行”的牌匾,
换上了我自己写的新招牌。三个字:“晚晚火锅铺”。开张那天,我没有请人敲锣打鼓。
我只是把铺子的大门打开。铺子正中,是一排长长的架子。
架子上用小碟子装着处理好的食材,一串串用竹签串着。土豆片,藕片,冬瓜,生菜,菠菜。
牛肉卷,羊肉卷,毛肚,黄喉,虾滑。旁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价钱。素菜碟三文,
荤菜碟八文,锅底二十文。客人们走进店里,都愣住了。“老板娘,
你这菜……怎么都摆在外面?”有人问。我递给他一个托盘和一个夹子。“客官,想吃什么,
自己拿。拿到柜台结账就行。”他又问:“这锅底……鸳鸯锅是什么?”我指着一张空桌。
桌子中间嵌着一个铜锅,锅被一块S形的隔板分成两半。“一半是辣的,一半是不辣的。
一锅两吃,互不影响。”客人们脸上露出新奇的表情。很快,
第一个客人拿着装满食材的托盘来到柜台。我给他算了账,给了他一个桌号牌。
店里的伙计把对应的锅底端上桌,点燃了下面的炭火。汤底很快沸腾起来。
客人把选好的菜下进锅里,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店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后,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选菜,结账,入座,下锅。店里很快坐满了人。筷子和碗碟的碰撞声,
人们的交谈声,锅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交织在一起。我站在柜台后,忙着算账,收钱。
铜板在钱箱里堆成了一座小山。苏安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帮我串着洗好的青菜。
他的脸颊红润,不再咳嗽了。傍晚时分,店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玄衣公子。
他走进店里,嘈杂的店堂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看着他。他径直走到柜台前。
“一个位子。”他说。我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我特意留出来的单人座。“客官,这边请。
”他没有去选菜。我让伙计给他上了一个小鸳鸯锅,然后把我为他准备好的菜品端了过去。
还是他常吃的那几样。他坐下,安静地吃着,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他吃完,
照例留下一锭银子。“明日。”他说完便走了。店里的喧闹声又恢复了。
王大娘从人群里挤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晚晚,你这生意……火了!
”第4章:凤来楼的毒计晚晚火锅铺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
排队的客人从店里一直延伸到街角。朱雀大街的另一头,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凤来楼”。
这天,我正在后厨查看新到的食材。伙计小张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掌柜的,不好了!
外面来了一群官差!”我放下手里的账本,擦了擦手,走到前堂。
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站在店中央,手里拿着水火棍。为首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捕头。
一个穿着锦缎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捕头旁边,指着我。“官爷,就是她!”我认得他,
是凤来楼的掌柜,钱通。捕头上前一步,展开一张盖着官印的文书。“苏晚晚,
有人举报你的火锅底料中含有大烟,以迷惑食客。现在,我们要查封你的店,跟我们走一趟!
”店里的客人们炸开了锅。“大烟?就是那个害人的东西?”“怪不得她家生意这么好,
原来是靠这个!”我看着钱通脸上的得意。“我没有!这是诬陷!”我开口说。“有没有,
搜了便知!”捕头一挥手。两个衙役冲进后厨。片刻之后,他们拿着一个油纸包走出来。
“头儿,在灶台的暗格里发现的!”捕头接过油纸包,打开,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他脸色一变,将油纸包递到我面前。“苏晚晚,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股奇异的甜香传来。我没见过大烟,但我知道,我的底料里绝没有这个东西。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重复道。钱通冷笑一声:“到了公堂上,看你还嘴不嘴硬!
”捕头拿出一条铁链。“带走!”铁链冰冷的触感即将落到我手腕上。客人们纷纷后退,
让出一条路。我看着他们脸上的恐惧和鄙夷。我攥紧了拳头。苏安从柜台后冲出来,
挡在我面前。“不准抓我姐姐!我姐姐是好人!”一个衙役把他推开。苏安摔在地上。
“苏安!”我喊道。铁链“哗啦”一声,锁住了我的手腕。第5章:你的店,
朕包了我被两个衙役押着,往店门口走。钱通跟在后面,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门口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就在我一只脚即将迈出门槛时,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一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是林风,玄衣公子的侍卫。
他每次都守在门外,我认得他。林风走到捕头面前,一言不发。捕头皱眉:“你是何人?
敢阻碍官府办案?”林风没有回答。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金牌,举到捕头眼前。
金牌上刻着一条龙。捕头看到金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身后的衙役们也都跟着跪下,头埋得低低的。
钱通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看金牌,又看看林风,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店里死一般寂静。
林风收起金牌,侧身让开。玄衣公子从他身后走了进来。他今天没有戴面具。
一张俊朗却冰冷的脸。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手腕的铁链上。他走到捕头面前。
“证据。”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堂都听得清楚。捕头颤抖着双手,
把那个油纸包举过头顶。玄衣公子接过来,看也没看,两指一捻。
纸包里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他手指碰到铁链的一瞬间,
押着我的两个衙役触电般地松开了手。他轻轻一掰,铁链应声而断。他丢掉断裂的铁链,
看着我。“从今日起,你的店,朕包了。”一个“朕”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子上。碗碟“哐当”一声摔碎在地。
他转向已经瘫软在地的捕头和钱通。“滚。”捕头和衙役们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钱通想跑,
却被林风一脚踩住。“至于你,”玄-不,是皇上,他看着钱通,“凤来楼,
明日不必再开了。”他不再看任何人,对我又说了一遍。“这里,只为朕一人开。”说完,
他转身,走出了店门。第6章:皇城别院的御用厨娘我被一辆马车带离了朱雀大街。
晚晚火锅铺的招牌被摘下,大门被贴上了封条。苏安被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有太医专门为他调理身体。而我,被安置在皇城边上的一座别院里。院子不大,但五脏俱全。
最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厨房。它比我火锅铺的整个前堂还要大。里面厨具一应俱全,
从各种尺寸的铜锅到不同用途的刀具,应有尽有。食材也是每天清晨由专人送来,
都是最新鲜的。林风带我熟悉了这里。他指着厨房长桌上的一排乌木牌子。“皇上想吃什么,
会翻牌子。你照做便是。”我拿起一个牌子,上面用隶书写着“毛血旺”三个字。我放下,
又拿起一个,“水煮牛肉”。全是辣的。第一天,他翻了“麻辣香锅”的牌子。我做好了,
由宫女端去书房。他吃完,空盘子被送了回来。第二天,他翻了“酸菜鱼”。我做好了,
送过去。第三天,是“辣子鸡丁”。每天,他都会来别院。有时在书房处理奏折,
有时在院中练剑。但他从不和我说话。只是通过翻牌子点菜。我成了他的御用厨娘,
被困在这座精致的牢笼里。一天,送来的食材里有一条极肥美的鲈鱼。
但我看到他翻的牌子是“回锅肉”。我照做了回锅肉。但我也用那条鲈鱼,
做了一道清蒸鲈鱼。我让宫女把两道菜一起送了过去。没过多久,林风来了厨房。“苏姑娘,
皇上问,另一道菜是谁让你做的?”我擦了擦手上的水。“我自己要做的。”林-风看着我,
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皇上说,鱼不错。”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回锅肉,
他一口没动。”那天晚上,我去书房送宵夜。一碗银耳莲子羹。我推开门,他正坐在桌案后,
看着一堆奏折。烛光下,他的眉头紧锁。他抬起头,看到了我。“谁让你进来的?”他问,
声音里带着疲惫。“民女……来送宵夜。”我把羹汤放下,转身要走。“等等。”他叫住我。
他指着桌上的一本奏折。“你,识字吗?”第7章:翻的是菜单,还是心牌我走到书案前,
看向他指的那本奏折。是关于南方水患的。上面洋洋洒洒写满了官员的请安和歌功颂德,
真正关于灾情的叙述却只有寥寥数语,还用词华丽,语焉不详。“识得一些。”我回答。
“念。”他命令道。我拿起奏折,略过了前面那些奉承话,直接从描述灾情的部分开始念。
念完后,我把奏折放回原处。他看着我:“你怎么看?”“奏折上说‘些许良田受损,
百姓皆已妥善安置’,但若是小灾,不会动用八百里加急。”我说。他沉默了。
烛火跳动了一下,在他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你很大胆。”他说。“民女只是实话实说。
”他拿起我送来的羹汤,喝了一口。“太甜了。”第二天,他没有翻牌子。
林风直接来到厨房,传达口谕。“皇上说,今日的菜,由你定。”我做了一桌清淡的菜。
山药排骨汤,荷塘小炒,白灼菜心,还有一碗白米饭。菜送上去后,很久都没有动静。
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书房的方向。许久,林风走了出来,他手上端着空了的餐盘。
“苏姑娘,皇上让你过去一趟。”我走进书房。他已经不在桌案后,而是站在窗前,
负手而立。“为何做这些?”他问,没有回头。“皇上连日操劳,饮食理应清淡,养神养胃。
”我说。他转过身。“朕的口味,何时轮到你来揣测?”他的语气很冷。
我低下头:“民女逾矩了。”“逾矩?”他走近一步,“你递上清蒸鲈鱼的时候,
怎么不说逾矩?你评判奏折的时候,怎么不说逾矩?”我没有回答。“朕身边,
说‘遵命’的人太多了。”他看着我,“朕缺一个敢说‘不行’的人。”他回到桌案后,
拿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圣旨上写了几个字。他把圣旨推到我面前。上面写着:“准苏晚晚,
出入宫禁,采买食材。”我抬头看他。“朕的御膳房,缺什么,你自己去添。”他说。
第二天,我拿着令牌,第一次走出了别院的大门。我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我没有去采买食材。我走到了朱雀大街。晚晚火锅铺的封条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