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吊灯将苏家别墅的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水晶折射的光芒落在苏晚香槟色的礼裙上,像撒了一层细碎的星子。她端着高脚杯站在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掠过舞池里觥筹交错的人群,最终落在父母身边那个陌生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粉色礼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却难掩眉宇间的局促。苏母正握着她的手低声说着什么,一向挑剔的母亲脸上竟带着罕见的温柔,甚至抬手帮她拂去了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晚,过来。” 苏父苏振海的声音穿过喧闹的音乐传来,语气里带着一种苏晚从未听过的严肃。
她提着裙摆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走近了才发现,那女孩的眉眼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里的警惕与倔强,是她从未有过的鲜活。
“这位是苏晴,” 苏振海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二十年前,医院抱错了孩子,她才是我们真正的女儿。”
“嗡” 的一声,苏晚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酒杯险些脱手。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母,却见母亲别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对不起,小晚,这些年…… 委屈你了。”
委屈?
苏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二十年的悉心教养,十年的琴棋书画,五年的设计梦想铺垫,原来都只是一场建立在错误之上的幻梦。那些 “宝贝女儿” 的称呼,那些 “我们为你骄傲” 的夸赞,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碎片,扎得她心口生疼。
“姐姐好。” 苏晴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怯生生地开口,眼神却飞快地扫过苏晚身上的名牌礼服和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这些年,谢谢你替我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生活。”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苏晚的痛处。她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并非刻意 “享受”,可话到嘴边,却发现无论如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宴会厅里的宾客早已察觉到这边的异样,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潮水般涌来。那些曾经围绕在她身边,夸她优雅得体、才华横溢的人,此刻正用探究、同情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她,仿佛她是什么稀奇的展品。
苏晚再也待不下去了,她放下酒杯,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了宴会厅。穿过精心打理的花园,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才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她沿着鹅卵石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小心。” 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头顶响起。
苏晚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男人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气质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看模样像是刚从外面赶来。
“抱歉。” 苏晚连忙后退一步,低头道歉。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越过她,朝着别墅的方向走去。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苏晚才缓缓回过神来 —— 她认得他,陆时衍,陆氏集团的掌权人,也是苏家最近极力想要攀附的商业伙伴。
不知在花园里站了多久,直到管家找到她,说宴会已经结束了。苏晚回到别墅时,苏晴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捧着苏母递来的燕窝粥,笑得眉眼弯弯。而她曾经最喜欢的那个位置,此刻空着,仿佛从未有人坐过。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按下了快进键。苏晴迅速适应了豪门千金的生活,她学着穿高跟鞋,学着分辨奢侈品,学着在社交场合长袖善舞。而苏晚,则像一个逐渐被遗忘的影子,在这个生活了二十年的家里,变得越来越多余。
苏母开始频繁地挑剔她:“小晚,你这衣服颜色太素了,哪有晴晴穿得鲜亮?”“小晚,晴晴想学钢琴,你把琴房让出来吧,你反正也不常弹了。”“小晚,晴晴说你那个设计比赛的名额让给她吧,她刚回来,需要多点机会。”
每一次的要求,都像是在苏晚的心上划开一道口子。她默默让出琴房,默默放弃了准备了半年的设计比赛,默默看着苏晴穿着她的衣服,用着她的东西,甚至模仿着她的言行举止,却唯独学不来她对设计的那份执着与热爱。
直到那天,苏父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她面前。书房里的光线很暗,映得他的脸模糊不清。“小晚,” 他的声音冰冷而疏离,“这张卡里有五百万,算是苏家对你二十年养育之恩的补偿。你…… 搬出去住吧。”
苏晚看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只觉得无比讽刺。二十年的亲情,最终竟只值五百万。她没有去碰那张卡,只是静静地看着苏振海:“爸,在你眼里,我们这二十年的父女情分,就只值这些钱吗?”
苏振海避开她的目光,语气硬了几分:“苏家已经给了你二十年优渥的生活,这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了。晴晴刚回来,我们需要给她最好的,你继续留在家里,不合适。”
“不合适……” 苏晚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站起身,没有再看苏振海一眼,转身走出了书房。
收拾行李的时候,苏晚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家里,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其实少得可怜。几件换洗衣物,一本画满设计稿的笔记本,还有一个母亲在她十岁生日时送的音乐盒 —— 那是她为数不多珍视的礼物。
拖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出别墅大门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灯火通明的房子,曾经的 “家”,如今却成了最让她心痛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苏晚没有打伞,任由雨水将自己浇透。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苏晴的话,苏母的道歉,苏父的冷漠。不知道走了多久,体力不支的她眼前一黑,重重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面前,车门打开,一道熟悉的黑色身影走了下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再次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怀里的设计稿笔记本被雨水打湿,边角微微卷起,上面画着的,是她梦想中的婚纱设计图,旁边还小心翼翼地写着一行小字:“希望有一天,能为自己设计一件真正属于我的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