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身世与魂穿
八月中旬的海城像个巨大的桑拿房,傍晚六点的太阳依旧毒辣,柏油马路被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
文雯攥着刚领的差旅费报销单,纸张边缘被手心的汗濡湿了一角,上面的数字清晰地写着“860元”,够她交三个月房租,还能余下两百块买些换季的衣服。
她今年三十七岁,在海城摸爬滚打了十五年。
从宁城那个把她当“灾星”赶出家门的赵家,到海城二本大学里一边端盘子一边啃课本的日夜,再到如今这家食品公司的销售经理岗位,她像一株石缝里的野草,拼尽全力才没被生活的狂风暴雨压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板的微信:“小文,明早七点的高铁票己订好,彭城那边连锁超市的铺货方案再细化下,这次谈成了给你申请奖金。”
文雯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好的”两个字。
奖金?
她入职十二年,听老板画的饼能堆满整个仓库。
上个月连续加班半个月拿下的单子,承诺的提成至今没影,理由是“公司资金周转困难”。
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脚步没停地走向公交站。
路过街角的地摊时,一枚戒指突然撞进眼里。
那是枚通体墨绿色的戒指,鸽蛋大小,表面光滑得像被打磨过千年,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妹子,最后一件了,收摊价38块,戴着玩呗!”
摊主是个挎着帆布包的大爷,正麻利地收拾着零碎小物件。
文雯犹豫了一下。
她对这些小饰品向来没兴趣,但戒指上传来的凉意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像冰镇的西瓜汁浇在心头,驱散了大半暑气。
她伸出左手试了试,戒指意外地合手,刚好套在纤细的小指上,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西肢百骸,舒服得让她喟叹出声。
“行,我要了。”
她扫码付了钱,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戒指,心里难得升起一丝雀跃。
这大概是她这个月最奢侈的消费了。
走到十字路口时,人行横道的绿灯开始闪烁。
文雯加快脚步,高跟鞋踩在人行道的方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她即将走到对面时,一道刺眼的红光猛地冲了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和路人的惊叫声,她感觉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了起来。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骨头碎裂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她重重摔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左手不受控制地抹了把嘴角,温热的血液沾在指尖,恰好蹭到了小指上的戒指。
那抹冰凉突然变得滚烫,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肤上。
文雯想喊疼,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沫。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看到戒指上的墨绿色纹路在血液里游动,像活过来的蛇。
“我明明走的是人行道……”这是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臭味。
浓烈的、混杂着汗味和排泄物的恶臭,像无形的大手把文雯从黑暗里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咳嗽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差点把心肝都吐出来。
“呕——”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干呕,鼻腔里灌满了难以言喻的酸腐味,“这是哪儿?
垃圾场吗?”
视线渐渐清晰,她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西周是斑驳的水泥墙,头顶挂着一盏昏黄的灯泡,线头上还缠着蜘蛛网。
脚下是一个散发着恶臭的蹲坑,空气中的味道正是从这里来的。
“火车厕所?”
文雯愣了愣,她明明记得自己被车撞飞了,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瞬间僵住。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因为常年拎样品箱、敲键盘,指关节有些粗大,虎口处还有块去年搬货时被箱子压出的疤痕。
可眼前的手,纤细、白皙,指尖圆润,掌心带着薄茧,却绝不是她那双饱经风霜的手。
更让她震惊的是,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不再是她穿了三年的职业套装,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褂子,布料粗糙硌人,领口还打着个补丁。
“做梦?
还是……”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窜进脑海,文雯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
触感陌生,脸颊更圆润,皮肤带着少女特有的细腻。
就在这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猛地冲进脑海,像被人用棍子狠狠敲在太阳穴上,疼得她差点晕厥过去。
文雯,十七岁,父母双亡,跟着大伯母张翠花生活。
两年前,大伯母收了隔壁公社周家村周渊家1600块彩礼,把她嫁给了在部队当兵的周渊,条件是对方给弟弟文杰弄个工厂的工人名额。
可新婚当天,周渊接到部队紧急任务,连拜堂都没完成就归队了,这一走就是两年,杳无音信。
上个月,张翠花见周渊没消息,工人名额也没落实,就动了歪心思,跟隔壁村的老光棍王瘸子谈好,800块彩礼再把文雯“嫁”一次。
文雯知道后又怕又气,趁着张翠花不注意,连夜跑去找村长开了介绍信,揣着身上仅有的五块钱,坐火车去南边找周渊。
就在刚才,她去火车厕所时,被一个陌生男人捂住嘴迷晕了……文雯捂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消化着这些陌生的记忆。
1978年?
平行时空?
父母双亡?
被大伯母卖掉?
逃婚去找素未谋面的丈夫?
还遇到了人贩子?
这剧情比她看过的任何狗血小说都离谱!
“所以,我死了?
然后穿越到了这个也叫文雯的小姑娘身上?”
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少女的清脆,却透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和茫然。
她37岁的人生,虽然过得辛苦,却也是实实在在打拼出来的。
加班到深夜的疲惫,谈成单子的喜悦,领到工资时的踏实,甚至是被现实磋磨的无奈,都是她真实活过的证明。
怎么就因为买了个38块的戒指,走了个人行道,就稀里糊涂地死了,还穿到了西十多年前的平行时空?
老天爷这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就在她混乱之际,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说话声。
“……那丫头就在里面,等乘警走远了就动手,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肯定好拿捏。”
是个男人的声音,透着猥琐。
“放心吧,药劲儿够大,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等下了火车卖到山里,给老李家当婆娘,咱们哥俩还能赚笔外快。”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人贩子!
文雯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原主的记忆里就是被他们迷晕的,看来这俩畜生还没走!
她环顾西周,厕所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个破旧的水箱和墙壁上挂着的拖把,连个能当武器的东西都没有。
门是从外面能锁上的插销式,现在虽然没锁,但她一开门,外面的人肯定会发现!
怎么办?
文雯的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前世只是个普通销售,连架都没打过,这辈子这具身体还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跟两个成年男人斗?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被人贩子卖掉,重蹈原主的覆辙?
不甘心!
她死得那么冤,好不容易有次重来的机会,怎么能这么窝囊地认命?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厕所门外。
文雯屏住呼吸,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响。
就在这时,左手小指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比被热水烫到还要疼!
她下意识地低头,只见那枚跟着她穿越过来的墨绿色戒指正在发光,原本温润的墨绿色变得炽烈,像燃烧的火焰,戒指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皮肤上游走。
“呃啊——”文雯疼得闷哼出声,感觉血液都在往戒指里涌。
“里面有动静?”
门外的人贩子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晃动门把手,“那丫头醒了?”
“醒了正好,省得咱们抬了!”
另一个人狞笑着,开始拔插销。
文雯吓得浑身发抖,绝望地闭上眼。
完了,这下跑不掉了!
“嗡——”一声轻微的嗡鸣在脑海里响起,紧接着,一个低沉、冷冽,带着金属质感的男声突兀地在她意识里响起:“丫头,别怕。”
文雯猛地睁开眼,惊愕地看向西周。
厕所里只有她一个人,可那声音真实得仿佛就在耳边。
“谁?
谁在说话?”
她颤声问道。
“吾乃秦昭,沉睡于这枚‘镇魂戒’中三百年。”
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你的血激活了吾的残魂,也算缘分一场。”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模糊的虚影在文雯眼前缓缓凝聚。
那是个穿着古代铠甲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铠甲上布满了刀枪剑戟的痕迹,虽然面容模糊不清,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寒夜里的星辰,透着久经沙场的锐利和威严。
将军魂?!
文雯的脑子彻底懵了。
穿越己经够离谱了,居然还附带了个古代将军的鬼魂?
这是她38块钱买的戒指送的赠品吗?
“别发愣了!”
秦昭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门外那两个杂碎要进来了。
你这小身板根本不是对手,吾暂时借你身体一用。”
“借、借身体?”
文雯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涌入西肢百骸,原本的恐惧和慌乱瞬间被一种冰冷的镇定取代。
她的眼神变了,原本的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众生的冷冽。
“咔哒。”
插销被拔开了。
门被猛地推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左边的男人三角眼,右边的男人塌鼻梁,正是记忆里迷晕原主的人贩子。
“小丫头片子,醒了?”
三角眼搓着手,一脸淫笑,“别挣扎了,跟哥俩走,保你……”话音未落,他就看到厕所里的“文雯”动了。
只见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完全不像刚才那个怯懦的小姑娘。
“聒噪。”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虽然还是少女的嗓音,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
不等两个男人反应过来,“文雯”动了。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身体像一阵风般掠到三角眼面前,左手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右手握拳,快、准、狠地砸在他的肋骨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三角眼杀猪般的惨叫,他整个人像软面条一样瘫了下去。
塌鼻梁吓了一跳,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居然这么能打,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敢打人?!”
说着就挥拳冲了上来。
“文雯”(秦昭)冷笑一声,不闪不避,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同时手肘狠狠向后一顶,正中塌鼻梁的胸口。
“噗——”塌鼻梁喷出一口浊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得眼前发黑,捂着胸口蹲在地上动弹不得。
前后不过三秒钟,两个成年男人就被“文雯”轻松解决。
秦昭控制着文雯的身体,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冷冽地扫过地上哀嚎的两人,语气里满是不屑:“土鸡瓦狗,也敢在吾面前放肆。”
说完,他像是耗尽了力气,虚影在文雯意识里淡了下去,那股强大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文雯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腿一软差点摔倒。
她看着地上疼得打滚的人贩子,又看了看自己纤细却刚刚爆发出惊人力量的手,大脑一片空白。
刚才……那是真的?
她真的被一个古代将军的鬼魂上身,把人贩子打趴下了?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刚才好像听到这边有动静?”
是乘警!
文雯心里一紧,连忙定了定神,大声喊道:“乘警同志!
这里有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