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春宴的奢华与喧嚣,将整个京城的权贵都汇聚于此。
顾知夏端坐席间,指尖轻抚着温热的白玉酒杯,眼底平静无波,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只偶尔掠过一丝无人察觉的冷光。
好戏,即将开场。
她算准了时间,对身侧的贴身丫鬟云珠,几不可查地递了个眼色。
云珠心领神会,端着一壶新沏的龙井,脚下看似一个趔趄,“恰好”撞上了正与几位千金谈笑风生的顾知薇。
“ 哎呀!”
一声惊呼,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顾知薇那身昂贵的云锦长裙上,深色的茶渍迅速晕开,丑陋不堪。
“ 你这死丫头,没长眼睛吗!”
顾知薇又惊又怒,精心维持的优雅形象瞬间崩塌。
云珠扑通一声跪下,惶恐地磕头:“二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该死!”
顾知夏这才慢悠悠地起身,佯装关切:“哎呀,姐姐,你没事吧?
这裙子都湿透了,快回房换一身吧,着凉了可不好。”
顾知薇狠狠瞪了云珠一眼,又见周围宾客投来探究的目光,只得强压下怒火,匆匆带着丫鬟离席,朝着自己的院落赶去。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顾知夏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她知道,顾知薇这一去,再回来时,必然会带着她准备的“杀手锏”。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当宴会厅的乐声再次扬起时,顾知薇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她换了一身更加华丽的牡丹刺绣宫装,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颈间那条璀璨夺目的项链吸引了。
那是一条由上百颗圆润东珠与一块色泽帝王绿的翡翠玉佩串联而成的项链,在灯火下流光溢彩,散发着岁月沉淀的温润与华贵。
席位上首的顾老太太,在看到项链的瞬间,浑身一震,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散落在地。
她双眼圆睁,浑浊的老泪瞬间涌出,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薇儿……你……你这链子,是从何而来?”
这正是顾知夏母亲的遗物,也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留下的唯一念想。
顾知薇算准了老太太的反应,她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泫然欲泣地跪下,声音哽咽,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祖母,是姑姑……是姑姑她老人家托梦给我。
她说她放不下顾家,更放不下您,希望我能代她守护这个家,守护您。
孙女醒来后,便心有所感,在她生前住过的旧阁楼里,找到了这个柜子,这链子就在里面,想来,是姑姑给我的信物。”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满座宾客无不动容,纷纷交头接耳。
“ 真是孝心感天动地啊!”
“ 二小姐竟能得仙逝的姑母托梦,可见是天大的福缘!”
“ 有此孝孙女,顾家何愁不兴旺!”
林姨娘,也就是顾知薇的生母,更是激动得用帕子捂着嘴,眼中满是得意与骄傲。
就在这气氛被推向***的时刻,一道清脆的轻笑声突兀地响起,瞬间打破了这片感动的氛围。
“ 呵。”
顾知夏端着酒杯,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清冷的目光穿过人群,首首落在顾知薇身上。
她红唇轻启,字字清晰:“姐姐这话可真奇怪——我怎么记得,上个月你来我院里,还嫌弃这条链子‘款式老气,配不上你如今的身份’,当着我和陈默的面,随手就将它扔进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怎么今日,就成了姑姑托梦送你的信物了?”
此言一出,全场骤静,连乐师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空气仿佛凝固了。
顾知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她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脱口而出地辩解:“我、我没有!
我那是……那是后来想通了,才明白姑姑的深意!”
“ 是吗?”
顾知夏不为所动,一步一步朝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知薇的心尖上。
她的气场强大而迫人,让周围的宾客都不自觉地为她让开一条路。
“ 可真不巧,”顾知夏在她面前站定,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穿透力,“装那条项链的抽屉,我昨儿个闲来无事,亲自用一把西洋小锁给锁上了。
钥匙,现在可就在我这儿。”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黄铜钥匙,在指尖轻轻晃了晃。
“ 那么姐姐,你倒是说说看,”顾知夏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首刺顾知薇的内心,“你是梦游着穿墙进去拿的?
还是……有谁帮你,把它偷出来的?”
“ 你血口喷人!”
林姨娘再也坐不住了,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指着顾知夏就要破口大骂。
“ 坐下!”
一声苍老而威严的低喝,竟是来自上首的顾老太太。
她抬手制止了林姨娘的撒泼,那双刚刚还含着激动泪水的眼睛,此刻己经褪去了所有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与失望。
她第一次用这样如刀锋般的目光,冷冷地看向自己一向疼爱的孙女。
“ 薇儿,”老太太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给我一个解释。”
整个春宴大厅死一般寂静,上百道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面无人色的顾知薇身上。
她浑身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只觉得那条曾经被她视为胜利勋章的项链,此刻正化作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