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猪,快乐的猪,我的一生没有痛苦。经历一段狭小温暖的甬道后,
我坠落到一片湿热柔软的地方,与此同时我能感受周边有许多与我许多相同的存在。
他们和我一样,在本能的驱使下向前方涌去。那个方向传来的哼叫声似乎带着某种魔力,
让我无法反抗。我只能顺从那股意志,一边发出不安的哼鸣,
一边在身边的拥挤中向声音的源头所走去,很快,我撞上一座柔软的肉山,
这似乎便是那神秘哼叫声的源头。我的身体停下来,自然的在上面搜索,
好像这上面有什么对我重要的东西。不久,一个柔软的东西闯入我的嘴里,有了它,
我的身体平静下来,而身体的掌控权也再度回归到我的意识手中。我贪婪的允吸,
甜嫩滑腻的液体不断涌出,透过喉间,穿过脏腑,到达我空虚的胃里,
这里迎来了它这一生接待的第一位客人。由腹部升起的饱胀感一路向上,直到传到我的脑子,
化为深深的倦意。2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在我的身边满是粉红色幼小的长条东西。它们躺在一起,嘴里似乎还含着东西,睡的香甜。
我抬眼看去,一座庞大的粉红肉山横陈在我的面前,伴随着某种嗡鸣,
上面堆叠的肥肉荡漾起水波样的波纹。此时,就在我瞻仰这肉壁时,面前的肉山动了,
随着一声足以震裂我耳膜的哼鸣,一座庞然大物彻底的站在我的面前。
她垂下远比我身体更大的头颅,用两只狭长的眼睛打量下面。但我并未感到害怕,相反,
我从中看到的却是某种无法言说的温暖。端详许久,她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嘶鸣,
那声音宛若一声信号,在她倒地的瞬间,
我和我周边的那些粉红色的小东西一起向前方发起了冲锋。3我记不清过了多久,
只在记忆中模糊记得喝了几十次的奶,四肢也不似先前那样无力孱弱。而是慢慢地充满力量。
每日苏醒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比起外界的寒冷,我更倾向于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呆在一起。
我有四个兄弟和三个妹妹,其中我出生稍晚,但我的个子却是最大的。
每一次进食我都牢牢占据了最好的位置,而我的那些兄弟姐妹竞争不过我,
只能享受那些贫瘠的位置。因此,除了面前这个不会伤害我们的庞然大物外,
我已经是这里事实上的霸主了。不过,我也有害怕的东西。吱呀,随着一缕光线涌入,
这间狭小的猪舍兼产房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急切的往深处挤去,
在那光线覆盖不到的地方,只留下***上一截晃动的小尾巴在外面。
我的耳边传来那熟悉的狂躁的不安的叫声,以及一阵模糊混沌的呵斥。两者相抗,
最终以一方败退为结束。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口拖拽着移动到屋内的一角,短暂的停顿过后,
哗啦稀碎的声音响起,而后,声音远去,直到大门重新关闭,这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
此时,肉山欢快的哼哼,一溜烟的跑到刚才脚步声所停留的位置大快朵颐。4之后,
我再长的大些了,体格也更加健壮,在一众兄弟姐妹中显得格外突出。一天,
脚步声再次从门外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显然不同于以往。我清楚地感受到脚步声不止一个,
而他们的目标并不是食槽。肉山狂躁的嘶吼,试图阻止脚步声的主人靠近,
但我只听几声闷响,接着便是怒骂,训斥。在脚步声的主人的力量下,肉山失败了,
她的嘶吼变成***,而***声也在不断的远去变弱,直到彻底的消失不见。
而我还有我的兄弟姐妹全都躲在阴暗处,头埋下,挤在一起,这时候,
我那引以为豪的个子在此时却显得如此无助。甚至我还希望我成为最小的一个,
害怕自己也将被注意到。哐当~猪舍的大门重重关上。我瘫软在地上,好久才敢抬头,
失去了肉山的猪舍空空荡荡,显得异常的空旷与冷清。我茫然,不知所措,
嘴里发出不安的哼鸣,这哼鸣一出来便彷佛引起了共鸣,
声声各异的哼叫萦绕在这空旷的猪舍内,彷佛是歌谣,但更像是呼唤。
可呼唤的对象早就听不见了。5没了肉山,
我的内心似乎被一种悲伤又夹杂着不舍的情绪所充斥,往日欢乐的场面彷佛还历历在目,
我难以忘怀。几日来,我们都陷入了一种低沉的氛围中,没有嬉戏,没有交流,
只有无尽的沉默。我的体重甚至不增反降,身形也消瘦了几分。
而这一变化似乎引起了什么东西的注意。终于,在某一天。猪舍的大门打开,我们照例躲藏。
等待那脚步声的主人离开。按往常,只要这脚步声的主人提供完食物后,他便会离开。
可这次,他却没走向那这几天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槽。而是径直向我躲藏的方向靠过来。
我的内心惶恐,似乎肉山的命运就要重演,其中最可能的是谁呢?谁的个子最大,
之前是肉山,现在是我。明白这一道理,我瞬间醒悟过来,第一次的,
似乎是失去肉山的悲痛给予了我力量。我的内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信心所包围。我鼓起勇气,
转头面向那带走肉山的敌人。敞开的大门背后是亮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白,
晃的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但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我眯起眼睛,垂下头,这一刻,
无穷尽的力量在体内迸升,我像一柄利剑,笔直地插向光亮中心的黑色影子。
6我失败了那不是我的力量所能抗衡的存在。我仍旧记得失败那天的场景,
自己是怎样的自信,怎样的相信,又是怎样的被轻易击败。
五根细长而又粗粝的东西自上而下包裹住了自己的脖颈,随意的拨弄下,
自己便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只能任由他摆布。再之后,自己被托举到半空中,
一双深棕色的巨大瞳孔带着审视上上下下地扫视我,这目光里面没有包含一丝生气,
彷佛我在他的眼中就只是一件死物。这一刻,我连呼吸都停滞了,先前生起的勇气,
在此刻全部化为畏惧。而他那不可战胜的身影就此深深地映入了我的脑海中,永远不可磨灭。
不久,他似乎对我失去了兴趣,随着几声意义不明的呢喃过后,
我身上那股劫持我的力量陡然消失,我的整个身子向下方黑黝黝的袋子入口坠落,
恍惚间我看见了他再次俯下身子。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这片牧场中了。
我的伙伴们一个不少,这里的空间更加宽广,
丰沃的土地中生长着多汁的甘薯和肥美的植物根茎。
我和我的伙伴经历了初期的惶恐后便很快的接受了这一切。因此,
我们对失去肉山的悲伤渐渐淡化。而那天抓住我的直立生物在把我们带到这里之后便消失了。
我有些不安,似乎那道身影会再度出现在农场内,但很快,这股不安就在玩乐中消散了。
7又过了些时日,我渐渐摸清楚了农场内的情况,在农场西部有一片小树林,
里面生长着玫瑰红色的浆果,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农场东部是一块平原,
里面堆放着许多干草,里面还散落生长着许多甘薯。是主要的食物来源。
北部则是一片小山丘,它的下面有一条湍急的小河围绕,因此这里没有围栏,
不过也没谁有敢越过小河的想法。比起离开这里,更有可能的结果是被河水吞噬。
南部则是自己来时的方向,只是一片荒野,中部被栅栏所隔开,而在荒野的尽头,
一排升起的杨树挡住了我的视线,不过有时隐隐飘来的血腥味告诉我那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所以在平常的生活中我下意识的避开了那里。面前的这片农场似乎还处于一片待开发的状态,
里面的资源丰富到可以用奢侈来形容,我的体重因此开始飙升。每一日的生活除了吃便是睡,
偶尔起来巡视一次农场,俨然把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王国。不过,
这些天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不寻常的事情,我的一个兄弟和妹妹似乎有些不对劲,
在我们其他的兄弟姐妹们玩耍时,他们两个总是独自呆在一边,似乎在商量什么事。
偶尔暴露出的眼光中包含的是恐惧与止不住的兴奋。作为实质上的大哥,
我不能容忍在我的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情。因此我傲慢的走到他们两个的面前,
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他们。看着他们两个卑微蜷缩的样子,我的心底突然浮起一抹得意。
我正准备教训他们,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但我突然注意到我的那个妹妹的眼神。
是恐惧,她蜷缩的身子在不停的颤抖。我的心底不知为何更得意了,
但马上我意识到她所害怕的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东西。下一刻,
死神般的脚步声紧贴在我背后响起,我脚一软,落到地上像一滩烂泥无法动弹,
而那脚步的主人竟是看也不看,径直越过我向其他奔逃的兄弟姐妹们追去。
8惨烈的嚎叫声足足响彻了一个下午,我的意识昏昏沉沉,
耳边传来的惨叫和记忆中肉山当初被抓走的声音不知怎么重叠了起来。我晃动脑袋,
想要将这些聒噪的声音甩出去,但这声音却是像讨厌的苍蝇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一直在脑中转个不停。过了好久,天上的太阳已经挣扎着半边落入地平线,
农场才重新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下却平白地增添了几分恐怖。幸存下的兄弟姐妹们,
躲藏在农场的各处,直到半夜,他们才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呦与痛苦,
开始在农场的各处开始大呼小叫起来。第二天,我们在农场的东部相遇,而一见面,
我们这才发现我们的成员已经少了两位,其中一位便是昨天我正准备质询的妹妹,
他们二人组成的团队如今只剩下一个,不过我已经无心再去教训剩下的那个兄弟了。
他表面上看着和我们一样沉浸在悲伤之中,但心底却早已发生了某些变化,
或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一个大雨的夜晚,其他的成员包括我还沉溺在失去伙伴的悲伤中时,
他悄然离开了我们,不知所踪。当我们从沉睡中惊醒,
我们悲伤地察觉到我们又消失了一位伙伴。我们散落在农场各处寻找呼唤,但一无所获,
直到农场的北部突然响起一阵短促而急切的呼叫,
这声音迅速聚拢了散落在农场各处的其他伙伴,我们集中在一起,为首的一位伙伴脚下,
河岸边上,几簇稀疏的猪毛粘在黑色的岩石上,我们相望无言。小河对岸的小山坡上,
似乎有一行浅浅的脚印,但又更像是昨夜大雨冲刷过后留下的痕迹。9一晃几个月过去,
我能感受到我的身体已经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我的骨骼变得更加粗大,
身上的乳毛褪去,新生长出的毛更长也更加坚韧。除了这些身体外部的变化,
我的身体内部似乎也出现了某种我不知道的变化。我开始变得更加暴躁易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