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城,乃赫赫有名的作家之城,坐落于山川秀美之地,城中处处弥漫着浓厚的文学气息。
这里名闻全国、甚至名闻世界的作家多达十几个,他们的作品不仅畅销海内外,
更在人们心中刻下了“写作改变命运”的深刻烙印,这一信念早已根深蒂固,令人深信不疑。
沸城众多居民凭借出色的文笔和创作才华,成功摆脱贫困,过上富足生活,
成为邻里间传颂的佳话。老张便是沸城名闻世界的作家典范,他出身寒微,
却凭借一部部畅销小说声名鹊起,成为写作改变命运的鲜活例证。他常常以此自豪,
在家庭聚会上侃侃而谈,教育孩子人生的努力方向就是成为一位杰出的作家,
继承这份文化传承。生活在贫困线边缘的沸城人,无不将希望寄托于下一代,
他们日夜督促子女刻苦学习语言学,钻研写作技巧,从基础作文开始磨练,
只为将来能跻身作家行列,改写家族命运。全国大大小小的城市,只要有书店之处,
便能见到沸城作家的畅销书整齐陈列,从都市繁华的橱窗到乡村僻壤的书摊,
无不闪耀着沸城文人的光芒。沸城的文化人代代相传,不仅培养出无数文学新星,
更营造出独特的书香氛围,使这座城市名副其实地成为一座文化名城,
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读者前来朝圣。老张的儿子小张,大学毕业已有一年,却迟迟找不到工作,
整日沉迷于网络游戏,对写作毫无兴趣。老张看在眼里,忧在心头,
每每想起自己年轻时笔耕不辍的文化生涯,
便觉得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儿子竟无法继承这份文化人的衣钵。老张几乎每天清晨,
都会在儿子紧闭的房门前踱步徘徊,听着屋内键盘的敲击声和游戏的音效,
他的脸色愈发凝重,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哎……”。时光飞逝,数月过去,
小张的工作依然杳无音讯。老张看着儿子不思进取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夜不能寐时,
常忆起自己当年伏案写作的艰辛,如今却后继无人。终于,在一个寻常的午后,
小张推开书房门,一脸不耐烦地将一叠厚厚的稿纸丢在老张的书桌上,
语气平淡地说:“父亲!这是我这阵子写的小说,20多万字,你看看满意不?
”老张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瞪大眼睛追问:“儿子!什么?你的作品吗?你自己写的?
”他颤抖着手拿起稿纸,如获至宝般细细品读起来。下午,老张按捺不住激动,
轻轻敲开儿子的房门:“儿子!你在写作吗?”门内传来小张漫不经心的回应:“没有,
在玩游戏呢,老爸我在做任务呢,等会儿再说!”老张怔在原地,喃喃自语:“怪哉!怪哉!
这儿子是神了!”两个小时后,小张才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老爸!什么事呀?
”老张急切地问:“儿子!小说真是你自己写的吗?”小张顿了顿,点头道:“是啊!
有什么问题吗?”老张更加惊奇,眼中闪着光:“儿子你真是神人啊,这文笔细腻,
情节跌宕,分明是雨果的风格啊!”说话间,小张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
却又咽了回去,只应了声“哦”,便转身回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老张坐在书桌前,
反复品读着儿子那独特而深邃的作品,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美滋滋地想:“现在的年轻人啊,
深藏不露,真不容小觑。”他当即翻出通讯录,连夜联系了全国知名的出版社编辑,
对方读罢稿件后赞不绝口。几周后,儿子的书顺利在全国出版发行,引来文坛轰动。
小张一夜成名,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风云人物,而老张望着书架上那本崭新的小说,
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时间无声无息地又溜走了一段。这天,
儿子小张兴冲冲地又捧来一本厚厚的小说,得意洋洋地放在老张面前。老张翻开一看,乖乖,
又是十多万字,可这风格,跟儿子前阵子拿来的那本简直大相径庭,判若两人。
近来老张心里就直犯嘀咕,他奇怪地发现,仿佛一夜之间,全国上下,
年轻的、年老的、男的、女的,作家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新人辈出,势头凶猛。
更奇的是,这些新秀个个风格迥异,有写科幻的,有写悬疑的,有写纯情的,五花八门,
而且产量惊人,新书上市的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老张望着窗外,
喃喃自问:“这阵仗…难道新文艺复兴时代又来临啦?
”可回头看看自家那个天天抱着游戏机、书本都难得翻几页的儿子,却也能如此“高产”,
老张心里那团迷惑不解的云雾是越积越厚了。没过多久,更让老张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听说邻居家那个原本在工厂上班的大儿子小刘,居然也开始出书了!不仅出了,
还广受好评,说是风格独特,文笔老练,更奇的是作品涉猎极广,风格多变,
而且篇篇都透着些成名作家的影子,模仿得惟妙惟肖。老张在小区里遛弯时,还常听人议论,
说现在电视台热播的各种电视剧、电影院线火爆的新片,剧本清一色都是这些年轻作家写的,
老一辈那些响当当的作家们的作品,反而跟不上市场的口味了。这惊奇还没消化完,
老张又惊闻老友老马家的儿子小马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新书上市了!仿佛被点燃了导火索,
沸城这地方,出书的年轻人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作品质量据说是越来越好。
更让老张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甭管是以前爱泡图书馆的书虫,
还是那些见了书本就头疼的顽主,如今个个都摇身一变成了“作家”。
看着这沸反盈天的景象,老张心里的迷惑像滚开的沸水,翻腾得更加厉害了。终于,
在一个晚饭后的傍晚,老张再也按捺不住满腹疑云,他盯着儿子,一字一句地问道:“儿子,
你…你老实跟爸说,最近你给我的这几本书,真真…真都是你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吗?
”小张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眼神躲闪着,支吾了半天,才挠着头,
带着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狡黠的笑容坦白道:“啊呀!老爸,我就实话跟你说吧,
其实啊…我是用一套写作软件写的!现在可流行了,只要在网上找一家公司,
花点钱买套软件,就能‘写’书啦!想要什么风格都行,科幻、武侠、言情,随你挑!
只要输入几个关键词,设定好方向,那软件自己就能‘处理’出一大篇来!
我…我也是迫于你的压力,怕你总念叨我不学无术,才…才想出这招骗你的。没想到…嘿嘿,
没想到这样瞎搞还搞出名堂来了!老爸,这还得多亏你的‘督促’啦!嘿嘿!”“什…什么?
!写作…软件?!”老张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儿子,声音都在发颤,“天…天哪!这是什么世道?!苍天啊?!
”他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仿佛支撑了他一辈子的某种信念、某种精神支柱,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彻底粉碎了。
这下可把小张吓坏了!他万万想不到一向豁达的父亲竟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看着父亲眼神涣散、状若疯癫的模样,小张彻底慌了神,手足无措,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最后才猛地想起什么,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大声哭喊着:“妈!妈!快来啊!
爸…爸他不对劲了!”老张,彻底崩溃了。
当天夜里就被紧急送往了沸城条件最好的精神病医院。而令人心悸的是,陆陆续续地,
沸城里几位德高望重、曾经非常著名的老作家,也因类似的巨大精神冲击,相继被送了进来。
小小的精神病院一时间人满为患,走廊里都加满了病床,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混乱的气息。时间又悄然滑过了一段。沸城的年轻人,
似乎真的个个都“出书”了。这股风潮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全国,
年轻人们仿佛一夜之间都拥有了“写作”的神通。全国各大出版社门庭若市,
生意前所未有的兴隆;各地的新华书店里,书架被塞得满满当当,新书琳琅满目,
令人眼花缭乱。然而,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也随之浮现:沸城的人,
看书的越来越少了;放眼全国,人们静下心来阅读纸质书的也越来越少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写作”的人越来越多,忙着“出书”的人越来越多。
书价开始一路走低,越来越便宜,仿佛成了论斤甩卖的大白菜;可与此同时,
出版印刷的费用和纸张的成本却在节节攀升,越来越贵,大有一种荒诞的“洛阳纸贵”之势。
新华书店里,书架挤得满满当当,过道狭窄得连只脚都难***去,书籍堆得摇摇欲坠,
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塌。如若要在书店里摆放一本书,得掏出高额的费用,
店家按位置分级收费:黄金位置在入口显眼处,动辄上万;特殊位置靠窗或展台,
收费次之;普通位置在中间书架,价格适中;较隐蔽位置藏在角落或地下层,
虽便宜但鲜有人光顾,书就像被遗忘的尘埃。随着出书的人越来越多,
书店的收费价格水涨船高,能负担得起的作者已寥寥无几。没钱的普通人各自绞尽脑汁,
大街小巷摆起摊子,拉上鲜艳横幅,写着“某某某亲笔签售书”,摊主们吆喝着,
路人挤成一团讨价还价,街头俨然成了书市战场。写书、卖书的浪潮汹涌,
看书、买书的却日渐稀少。老一代作家疯的越来越多,
有的在精神病院里喃喃自语;新时代各种风格的软件作家则如雨后春笋,
用AI工具快速生成作品,一天能“创作”好几本。全沸城、全国上下,
一幅文化大繁荣、大发展的轰轰烈烈场面:广场上挂满彩旗,
喇叭里播放着“文学复兴”的宣言,各地方文联官员笑得合不拢嘴,
因为地方作品产量直接和年终奖金挂钩,如此高的产量自然带来丰厚回报,
年终会上人人捧着红包乐开花。地方财政压力越来越大,
谁也想不到这几年写作的年轻人蜂拥出现,大批量生产作品,像工厂流水线般出货。
每年预算文化作品奖励的资金疯狂膨胀,从百万到千万,成几十倍、上百倍的增长,
政府会议上官员们愁眉苦脸,讨论着如何削减其他开支来填补这个无底洞。
全沸城、全国老一代知名作家疯的疯、不疯的也不在写作了,
他们纷纷把自己的作品从各大书店撤回、购回,不想再让心血沾染商业铜臭。
一是不想交那些冤枉的摆放费,觉得像被勒索;二是不想同流合污,
与那些粗制滥造的书为伍,有的老作家在书房里叹息,把旧作锁进箱子,仿佛埋葬一段历史。
年轻人们边玩游戏、边“写作”,手机屏幕上游戏弹窗闪烁,键盘敲击声中夹杂着虚拟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