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寿宴风波
继母王氏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愈发慈爱，补品汤药如流水般送来，言语间滴水不漏。
沈云卿照单全收，却命心腹青黛暗中查验。
果然，几味看似温补的药材，若与她日常饮食中某些寻常之物相遇，日久便能令人气虚体弱，神思恍惚。
“真是好手段，杀人于无形。”
沈云卿冷笑，将药渣尽数收起，不动声色。
转眼便是沈府老夫人六十寿辰。
府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靖安侯世子亦随父母前来贺寿。
这是沈云卿重生后首次在重要场合露面，亦是王氏与沈云柔精心为她准备的“舞台”。
寿宴之上，沈云卿穿着一身素雅的月华裙，相较于沈云柔刻意打扮得珠光宝气、明媚照人，她显得清淡许多，却别有一番清丽出尘的气质。
她举止得体，向祖母叩拜祝寿，言辞恳切，落落大方，引得老夫人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真切笑意。
酒过三巡，戏台之上锣鼓喧天。
沈云柔按捺不住，起身笑道：“祖母，光是听戏未免单调。
听闻姐姐近日琴艺大有精进，不若让姐姐弹奏一曲，为祖母寿宴添彩，也让诸位夫人小姐品评一番，如何？”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谁人不知沈家嫡女沈云卿于琴棋书画上资质平平，尤其琴艺，更是拙劣。
沈云柔此举，分明是要让她当众出丑！
王氏假意嗔怪：“柔儿，你姐姐前些日子落水，身子方才好转，岂能劳神？”
眼神却瞥向沈云卿，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
前世，便是如此。
她怯懦上台，弹得错误百出，沦为满堂笑柄，更让靖安侯府对其失望至极。
而沈云柔则趁机献舞，一鸣惊人。
此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云卿身上。
靖安侯夫人微微蹙眉，世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沈云卿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片温婉从容。
她缓缓起身，向老夫人行礼：“孙女技艺粗浅，本不敢献丑。
但妹妹盛情，祖母寿辰，孙女愿勉力一试，若弹得不好，还请祖母与各位夫人莫要见笑。”
她如此谦逊，反倒让人不好苛责。
老夫人点了点头。
沈云卿走向那架名贵的“焦尾”古琴，素手轻抚琴弦。
前世屈辱的记忆与今生苦练的成果在脑中交汇。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坚定。
指尖落下，一串清越空灵的琴音流淌而出，并非时下流行的靡靡之音，而是一曲古朴庄重的《贺寿曲》。
琴音时而如松涛阵阵，时而如溪流潺潺，意境高远，技法娴熟，竟将曲中对长辈的敬爱与祝福表达得淋漓尽致！
满座皆惊！
这……这哪里是琴艺拙劣？
便是宫中乐师，也不过如此了！
沈云柔脸上的笑容僵住，难以置信。
王氏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
靖安侯夫人眼中露出讶异与欣赏，世子亦收起了轻视之色，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少女。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片刻寂静后，老夫人率先抚掌，满脸欣慰：“好！
卿儿此曲，深得我心！”
宾客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称赞不己。
沈云卿从容起身，谦逊道：“孙女愚钝，唯有勤加练习，方能不负祖母期望。”
一句话，既解释了琴艺精进的原因，又彰显孝心，与方才沈云柔的刻意刁难形成鲜明对比。
沈云柔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然而，王氏的后手岂止于此？
就在众人称赞之际，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咦？
沈大小姐腰间这枚玉佩，好生眼熟！
似乎……似乎是前几日我们府上失窃的那块御赐玲珑玉！”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张夫人，素与王氏交好。
她指着沈云卿裙袂间若隐若现的一枚羊脂白玉佩，满脸“惊怒”。
全场哗然！
御赐之物失窃，可是大罪！
若坐实了沈云卿偷窃之名，莫说名声尽毁，整个沈家都要受牵连！
王氏立刻“大惊失色”，厉声道：“卿儿！
你这玉佩从何而来？
为母怎从未见过？”
沈云柔也趁机惊呼：“姐姐，你怎能……莫非你前几日称病不出，竟是去了……”话语未尽，引人遐想。
所有矛头瞬间指向沈云卿。
方才的赞赏变成了怀疑与鄙夷。
靖安侯世子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沈云卿心中冰冷一片。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这玉佩，是几日前沈云柔假借赔罪，硬塞给她的“礼物”！
好一个栽赃陷害！
面对千夫所指，沈云卿却毫无慌乱之色。
她轻轻解下玉佩，托在掌心，目光平静地看向张夫人：“张夫人确定，这是贵府失窃之物？
可要看仔细了，御赐之物，若有半点差池，污蔑之罪，同样不小。”
张夫人被她冷静的气势慑得一滞，但箭在弦上，只得硬着头皮道：“自然确定！
那玉佩右下角有一处天然云纹，绝无仅有！”
沈云卿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她将玉佩高举，让众人看清：“诸位请看，这玉佩通体无瑕，何来云纹？”
果然，那玉佩洁白莹润，并无任何纹路！
张夫人脸色骤变：“不可能！
明明……更何况，”沈云卿打断她，声音清朗，“这玉佩并非我所拥有，而是三日前，妹妹云柔赠予我，说是她亲手所雕，聊表落水惊扰我的歉意。
妹妹，你可还记得？”
她目光转向沈云柔，带着一丝“困惑”。
沈云柔彻底懵了！
她给的玉佩，明明是有云纹的那块！
怎么会……她猛地看向沈云卿，对上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我……我……” 沈云柔支支吾吾，冷汗涔涔。
就在这时，沈云卿的贴身丫鬟青黛突然跪倒在地，颤声道：“老夫人，夫人，奴婢可以作证！
这玉佩确是二小姐所赠！
当时二小姐还说，此玉能压惊安神，定要小姐时时佩戴！
奴婢……奴婢还觉得这玉佩似乎……似乎与大小姐往日气质不符，但二小姐一片好心，小姐便收下了……”此言一出，形势瞬间逆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狐疑地看向了沈云柔和张夫人。
若玉佩是沈云柔送的，那张夫人的指控……莫非是沈云柔偷了玉，栽赃给嫡姐？
或是张夫人与王氏联手构陷？
场面一片死寂，尴尬、猜疑的气氛弥漫开来。
老夫人脸色铁青，重重一拍桌子：“够了！
寿宴之上，成何体统！
此事容后细查！”
王氏和沈云柔面如死灰，她们精心设计的局，非但没让沈云卿出丑，反而让自己陷入了极度被动！
沈云卿微微垂眸，掩去眼底的冰冷锋芒。
这才只是开始，我的好母亲，好妹妹，你们送我的这份“寿礼”，我记下了。
来日，必当百倍奉还！
寿宴不欢而散，但沈云卿临危不乱、沉稳机智的表现，却深深印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