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笺断,圣旨至深秋的风,带着几分凉意,穿过靖安侯府半开的朱漆窗棂,
拂动了案上摊开的素色信笺。沈清辞坐在临窗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捏着一支狼毫笔,
笔尖蘸着磨得细腻的松烟墨,却迟迟没有落下。窗外,庭院里的枫叶早已红透,
一簇簇、一片片,像燃着的火,映得她眼底也染上几分暖色。她今年刚及笄,
生得一副清丽模样,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周身透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此刻,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再过几日,
便是顾砚之任翰林院编修满三月的日子。那个寒门出身的探花郎,自春闱放榜那日起,
便成了她心中最柔软的牵挂。还记得初见时,是在去年的上元灯节,她随母亲出游,
不慎在人群中与仆从走散,慌乱间撞到了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公子。那公子连忙扶住她,
温声道歉,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抬头望去,只见他眉目清朗,眼神澄澈,虽衣着朴素,
却难掩一身书卷气。后来才知,他便是当时在京中求学的顾砚之。一来二去,
两人借着诗词唱和渐生情愫。顾砚之虽家境贫寒,却才华横溢,对她更是体贴入微。
去年冬日,她偶感风寒,顾砚之得知后,冒着大雪送来亲手熬制的姜汤,冻得指尖发红,
却只笑着说 “一点心意,望姑娘保重身体”。那一刻,沈清辞便知,自己的心,
已然落在了这个温润的少年郎身上。今年春闱,顾砚之不负众望,一举夺得探花,
被授翰林院编修之职。放榜那日,他第一时间跑到侯府外,隔着高墙,
远远地对她喊:“清辞,待我站稳脚跟,定奏请陛下,求娶你为妻!” 彼时她躲在廊柱后,
听着他的话,泪水湿了衣袖,却觉得满心都是欢喜。如今,顾砚之在翰林院勤勉做事,
已有了些声望,她想着,是时候写封信,问问他何时能寻个机会,与父母提及婚约之事。
指尖的狼毫终于落下,墨色在信笺上晕开,一笔一划,皆是柔情:“砚之兄亲启,见字如面。
深秋已至,京中凉意渐浓,不知兄台是否添了衣物?忆及春闱放榜那日,兄台隔墙相告之语,
清辞日夜铭记。如今兄台在翰林院顺遂,清辞心中甚慰。近日家父提及,愿与兄台家人一叙,
不知兄台何时得空……”写到此处,沈清辞顿了顿,脸颊微微泛红。
她想起母亲私下与她说的话,侯府虽为勋贵,但父亲素来看重人才,
对顾砚之的才华也颇为欣赏,只要顾砚之主动提及,婚约之事多半能成。
一想到未来能与顾砚之相守,晨起研墨,暮时观星,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
她的心跳便不由得加快。信写好后,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折成一只纸鸢的形状 —— 那是顾砚之最爱的样式,他曾说,
纸鸢能带着思念飞向远方。她将折好的纸鸢信笺放进锦盒,
又在盒中放了一小罐她亲手制作的桂花膏。顾砚之素爱甜食,
这桂花膏是她用今年新采的桂花,加了冰糖慢熬而成,甜而不腻,最是养人。“小姐,
您这信笺折得真好看,顾公子见了,定是欢喜得紧。
” 贴身丫鬟挽月端着一碗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见沈清辞正对着锦盒浅笑,
忍不住打趣道。沈清辞闻言,脸颊更红,轻轻瞪了挽月一眼:“就你多嘴。” 话虽如此,
眼底的笑意却更浓了。她接过茶碗,浅啜一口,茶香清雅,驱散了几分凉意。就在这时,
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侯府的宁静。紧接着,
便是仆从惊慌的呼喊声:“圣旨!陛下有旨!快开中门!”沈清辞手中的茶碗猛地一晃,
温热的茶水溅在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挽月也慌了神,
连忙扶住她:“小姐,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圣旨来?”沈清辞定了定神,
心中虽有不安,却还是强作镇定:“走,去前厅看看。” 她起身时,
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锦盒,里面的纸鸢信笺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素白的颜色在红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想去捡,
可前厅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父亲沈毅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清辞!快随我去接旨!
”沈清辞只好作罢,跟着父亲快步往前厅走。一路上,她的心怦怦直跳,不知为何,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侯府近日并无大事,陛下为何会突然下旨?
难道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只盼着是自己多虑了。前厅早已跪满了人,
母亲李氏见沈清辞来了,连忙拉过她,让她跪在自己身边。沈清辞抬头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绯色官服的太监正站在厅中,手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那太监她认得,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李公公,等闲不会出宫传旨,今日他亲自前来,
可见这圣旨非同小可。“靖安侯沈毅接旨 ——”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
尖细的声音在厅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安侯府嫡女沈氏清辞,娴淑聪慧,
温婉贤良,深得朕心。今摄政王萧玦正值壮年,尚无正妃,朕特将沈氏清辞指婚于摄政王,
择吉日完婚。望沈氏恪守妇道,辅佐摄政王,共安社稷。钦此。”“轰” 的一声,
沈清辞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仿佛响起了惊雷,李公公后面说的话,她一句也听不清了。
指婚?摄政王萧玦?那个手握重兵、性情冷峻、在朝堂上令百官畏惧的摄政王?怎么会是他?
她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沈毅脸色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亲李氏早已泣不成声,紧紧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凉。“沈侯爷,
沈小姐,接旨吧。” 李公公收起圣旨,语气平淡地说道,可那眼神中,
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清辞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仿佛坠入了冰窖。
她想起方才写的信笺,想起顾砚之的誓言,想起两人憧憬的未来,那些美好的画面,
此刻都像破碎的琉璃,散落在地上,再也无法拼凑。她怎么能嫁给摄政王?
她爱的人是顾砚之啊!“父亲……” 沈清辞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这不是真的,
对不对?陛下怎么会……”沈毅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
眼中已满是无奈与痛苦:“清辞,是为父对不起你。”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近日边境军需案,有人弹劾侯府克扣军饷,虽无实据,却已引起陛下猜忌。
摄政王手握兵权,是陛下倚重之人,唯有与他联姻,侯府才能避祸。”沈清辞如遭雷击,
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原来如此,原来这桩婚事,不过是父亲用来保全家族的筹码。
她的爱情,她的幸福,在家族安危面前,竟如此微不足道。“我不嫁……” 她喃喃道,
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倔强,“我与顾砚之已有婚约,我不能嫁给他……”“顾砚之?
” 李公公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沈小姐,顾探花虽有才华,
却出身寒门,无权无势,如何能与摄政王相比?再者,君无戏言,圣旨已下,
岂是你能违抗的?”李公公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穿了沈清辞最后的希望。她知道,君命难违,
若是抗旨,不仅她会被治罪,整个靖安侯府都会受到牵连。父亲、母亲,
还有府中的上上下下,他们都是她的亲人,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情,毁了整个家族。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看着前厅高悬的 “忠勇” 匾额,想起从小到大父亲教导她的 “家国为重”,
心中的挣扎与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清辞,” 母亲李氏哽咽着说,“娘知道你委屈,
可这是命啊…… 为了侯府,为了我们,你就……”沈清辞咬着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才缓缓低下头,声音嘶哑地说:“女儿…… 接旨。”李公公见她接旨,
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圣旨递到沈毅手中:“沈侯爷,沈小姐深明大义,
陛下定会欣慰。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还望侯府早日准备。”沈毅接过圣旨,双手微微颤抖,
连声道:“谢陛下隆恩,谢李公公。”李公公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随从离开了。
前厅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沈清辞一家三口。“清辞,
是父亲对不起你……” 沈毅看着女儿苍白的面容,心中满是愧疚。沈清辞摇了摇头,
泪水却流得更凶了:“父亲,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侯府。” 只是,她的心,
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块,疼得无法呼吸。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院落,
挽月早已将地上的纸鸢信笺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她:“小姐……”沈清辞接过信笺,
那素白的纸上,还留着她的字迹,那些憧憬与思念,此刻看来,却像是一个笑话。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飘落的枫叶,想起顾砚之的笑容,想起他说过的 “定奏请陛下,
求娶你为妻”,心中的疼痛愈发剧烈。她不能让顾砚之知道这件事,若是他知道了,
以他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地来质问,甚至可能做出冲动之事。与其让他痛苦,
不如让他彻底断了念想。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走到桌边,点燃了一支蜡烛。
她将那封纸鸢信笺放在烛火上,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着信笺,
看着那些字迹在火光中逐渐化为灰烬。“顾砚之,” 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
“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火焰映着她的脸庞,明明灭灭,
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坚定。从接过圣旨的那一刻起,从看着信笺化为灰烬的那一刻起,
她与顾砚之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情思,便已经开始断裂。未来等待她的,
是摄政王府的深宅大院,是一段她无法选择的婚姻,而那段曾经让她满心欢喜的岁月静好,
终究只能成为回忆,消散在这深秋的寒风中。第二章:王府冷,旧人扰摄政王府的庭院,
比靖安侯府大了数倍,却也冷清了数倍。沈清辞嫁进来已三月有余,
除了新婚那日见过萧玦一面,之后便极少再与他碰面。她住的清晖院,位于王府西侧,
远离主院,平日里除了几个伺候的丫鬟婆子,鲜少有人往来。这日清晨,沈清辞刚起身,
挽月便端着热水进来,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轻声说道:“小姐,今日天气好,
不如去园子里走走?听闻王府的菊花开得正盛呢。”沈清辞看着铜镜中自己的倒影,
一身淡紫色襦裙,妆容素雅,只是眼底的落寞却难以掩饰。她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整日待在院里,倒也闷得慌。”梳妆完毕,沈清辞带着挽月走出清晖院。
王府的园子果然精致,各色菊花竞相开放,黄的、白的、紫的,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可沈清辞却无心欣赏,她沿着石子路慢慢走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靖安侯府的枫叶,
想起了顾砚之。三个月前,她还在侯府的窗前,为他写下满是相思的信笺,可如今,
却已是物是人非。“小姐,您看这株绿菊,多少见啊。” 挽月指着一株翠绿的菊花,
兴奋地说道。沈清辞回过神,顺着挽月指的方向看去,那株绿菊确实别致,
可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是挺好看的。”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伴随着低沉的说话声。沈清辞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群身着官服的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正是摄政王萧玦。沈清辞心中一紧,连忙低下头,
屈膝行礼:“臣妾参见王爷。”萧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淡漠,
没有丝毫温度:“起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沈清辞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她能感觉到萧玦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听到他对身边的属官说道:“继续说。
”那群人又继续讨论起朝政,萧玦偶尔会开口,言语简洁,却字字切中要害。
沈清辞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直到他们走远,才松了一口气。“小姐,
王爷他……” 挽月看着萧玦的背影,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家小姐在王府过得并不开心,
王爷对小姐的冷漠,让她很是心疼。沈清辞摇了摇头,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 她原本还有些散心的念头,此刻却被萧玦的出现搅得荡然无存。回到清晖院,
沈清辞便拿起一本书,坐在窗前翻看,可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放下书,
望着窗外,心中满是迷茫。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