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映照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背靠着冰冷墙壁，指尖死死捏着一张薄薄的缴费通知单，那上面一行清晰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生疼。
——手术及后续治疗费用，预估一百二十万。
一百二十万。
对于曾经的苏家大小姐而言，这或许只是一只***款手袋的价格。
可对于现在，被家族抛弃、只能靠***维持生计的苏晚晴来说，这无疑是一笔能压垮脊梁的巨款。
“苏小姐，您母亲的病情不能再拖了。”
医生的话言犹在耳，带着职业性的惋惜，“最先进的特效药和手术是唯一的机会，但费用……请您尽快准备。”
钱。
她需要钱。
母亲虚弱的咳嗽声从病房里隐约传出，像一根细针，扎在苏晚晴的心尖上。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酸楚强行压回眼底。
不能倒，绝对不能倒。
她是母亲唯一的依靠了。
攥着那张几乎被汗水浸湿的催款单，苏晚晴最终还是站在了苏家别墅那扇熟悉的、却己感觉无比陌生的大门前。
佣人开门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鄙夷取代：“大小姐？
您怎么回来了？”
客厅里，父亲苏明远正看着报纸，继母王婉华优雅地端着茶杯，而同父异母的妹妹苏倩倩，则像只骄傲的孔雀，窝在沙发里刷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她最新拍摄的某支广告短片。
“爸，”苏晚晴的声音干涩，“我妈她……需要手术费。”
苏明远从报纸后抬起眼皮，目光冷淡：“需要多少？”
“一百二十万。”
“噗嗤——”苏倩倩先笑出了声，她放下手机，上下打量着苏晚晴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连衣裙，语气夸张，“姐姐，一百二十万？
你当家里是开银行的呀？
而且，阿姨那个病，就是个无底洞，砸再多钱进去，有用吗？”
王婉华轻轻放下茶杯，语气温和，话语却像淬了毒的刀：“晚晴，不是爸爸阿姨不帮你。
只是公司最近资金周转也困难。
况且，你当初为了你妈，执意要跟你爸爸闹翻，现在……这钱，实在不好办啊。”
苏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她知道会是这样的局面，却还是抱着一丝可笑的希望来了。
“爸，算我借的。”
她挺首脊背，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我可以写借条，我会尽快还给你。”
苏明远皱了皱眉，似乎不耐烦她的纠缠，他放下报纸，目光扫过一旁花枝招展的苏倩倩，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钱，不是不能给你。”
苏晚晴心头一紧。
只见苏明远指了指苏倩倩，对苏晚晴说道：“倩倩下个月要参加一档很重要的选秀综艺，星途璀璨。
制作方那边，有个投资人大老板很欣赏她，就是……对方似乎对你更感兴趣。”
苏晚晴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苏倩倩立刻嘟起嘴，不满地撒娇：“爸！
那个李总明明是先看上我的！
而且姐姐她……你闭嘴！”
苏明远呵斥住她，重新看向苏晚晴，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李总说了，只要你愿意陪他去马尔代夫度假一周，联络下感情，别说一百二十万，就是两百万，他也立刻打到你的账上。
怎么样？
很划算吧？”
一股恶寒从脚底瞬间窜上头顶。
苏晚晴看着眼前这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算计和冷漠，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
她原以为最多是羞辱和拒绝，却没想过，他们竟能***到这种地步，要亲手将她推给一个声名狼藉的老男人。
划算？
用她的身体和尊严，去换母亲的救命钱？
她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唇边却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和妈妈，到底算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碎裂感。
王婉华假意劝道：“晚晴，话别说得这么难听。
李总那是赏识你。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辛苦打工能挣几个钱？
跟了李总，你妈妈的治疗费不就解决了吗？
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好？”
苏晚晴重复着这西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目光逐一扫过眼前这所谓的家人——冷漠的父亲，虚伪的继母，幸灾乐祸的妹妹。
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苏明远，眼神里所有的期待和温度都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种近乎荒凉的平静。
“苏家的门，我以后不会再踏进一步。”
说完，她决绝地转身，没有一丝留恋，挺首了那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冰冷华丽的牢笼。
身后，传来苏倩倩尖刻的嘲讽：“装什么清高！
看她能硬气到几时！”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苏晚晴单薄的身体。
她走在霓虹闪烁的街头，周遭的车水马龙、欢声笑语都与她无关。
巨大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一百二十万，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她和母亲的生机之间。
去哪里弄这笔钱？
借？
亲戚早己和苏家一样，对她避之不及。
贷？
高利贷的陷阱，她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难道……真的没有路可走了吗？
眼眶一阵发热，她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不让泪水落下。
不能哭，苏晚晴，你不能哭。
就在这时，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死寂。
她拿出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会是谁？
难道是医院又催款了？
还是……苏家改变了主意，用更不堪的方式来逼迫她？
苏晚晴的心悬了起来，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沉稳，不带任何感情的男性声音，清晰地报出了她的名字：“请问，是苏晚晴小姐吗？”
这个声音，冷漠而极具穿透力，与她以往接到的任何电话都不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是陆景珩。”
陆景珩？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晚晴混乱的思绪。
那个站在A市财富金字塔最顶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他怎么会……找上她？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