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玻璃杯第三次磕在镀金桌角时,我故意让手腕抖了抖。琥珀色酒液泼在旗袍开衩处,
白凤卿的膝盖在***下绷出漂亮的弧度。"萧大少醉了。"她指尖抹过那片酒渍,
蔻丹比血还艳。我笑着去够她的胭脂盒。她拍开我手的动作很轻,像在赶苍蝇。
但我知道那盒子里有东西——上周三她用它割开了某个日本军官的喉管。
留声机里周璇正唱着《夜来香》,雪花突然扑在彩绘玻璃上。白凤卿起身关窗,
腰肢拧出危险的弧度。她总爱把软剑缠在那儿,像条冬眠的银环蛇。"七爷给您的。
"服务生递来电报时,我正用冰块划着桌面。父亲病危四个字在电报纸上洇开,
像团将死的蝌蚪。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很脆。我借着弯腰的姿势,
从碎玻璃里看见包厢角落的阴影——那家伙跟了我十七天,总戴着同样的灰呢礼帽。"备车。
"我扯松领带时,白凤卿突然按住我肩膀。她嘴唇擦过我耳垂:"后门第三个垃圾箱,
有你要的东西。"走廊灯光比太平间的还冷。杜七爷的马仔在消防栓旁边啃梨,
汁水顺着下巴滴到斧柄上。我经过时,他往我口袋里塞了把钥匙。雪下得更大了。
黄包车夫帽檐压得很低,车杠上绑着截新鲜的麻绳。我数到第三个垃圾箱,
铁皮盖子结着层冰碴。掀开时,佐藤健一的怀表正在一堆鱼内脏里闪光。后视镜里,
灰呢礼帽终于动了。我踩油门的瞬间,
听见副驾驶座下传来金属碰撞声——萧景明最喜欢往我车里塞小礼物,
上次是拆了撞针的手雷。转弯时怀表弹开了。照片上的女人穿着和服,
背后是731部队的番号牌。我吹着口哨把车开进窄巷,车尾扫倒整排垃圾桶。
灰呢礼帽果然跟了进来。枪响时我正盯着后视镜,子弹擦过后脑勺,
在挡风玻璃上凿出朵霜花。副驾驶座下的铁盒开始滴答作响。刹车片发出垂死般的尖叫。
我滚出车门的瞬间,看见白凤卿的软剑缠上灰呢礼帽的脖子。血珠溅在雪地上,
像谁打翻了珊瑚项链。"你父亲中的是箭毒木。"她甩掉剑刃上的血,从胸衣里抽出张药方,
"二少爷书房的第三格抽屉。"我摸到杜七爷给的钥匙,齿痕还沾着梨汁。
远处百乐门的霓虹突然灭了,雪地里传来核桃开裂的脆响。第2章车轮碾过铁轨接缝时,
怀表在胸口震得发烫。我数着窗玻璃上凝结的血珠,它们像被串起来的红珊瑚,
每一颗都映出昨夜法租界仓库的枪战。"大少爷该换药了。"穿白大褂的洋人掀开帘子,
手术钳碰在搪瓷盘上叮当响。
我瞥见他无名指的茧——只有长期玩枪的人才会在那个位置长茧。萧景明站在过道抽烟,
白大褂口袋里露出针管尖头。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
把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变成细密的栅栏。"大哥脸色不太好。"他吐出的烟圈撞碎在玻璃上,
"父亲等您回去开家族会议。"我转动掌心的核桃,血玉在指缝间忽隐忽现。
他忽然弯腰替我捡起落地的围巾,后颈露出道新鲜抓痕——白凤卿昨晚指甲里藏着毒,
中招的人该在黎明前咽气。汽笛声刺破耳膜。站台上穿和服的女人正在发传单,
她手腕内侧的九瓣菊刺青时隐时现。我踩住飘到脚边的传单,背面印着佐藤商会的船期表。
"小心台阶。"萧景明扶住我胳膊的力道很巧妙,既像兄弟情深,
又确保我躲不开他别在袖口的针头。医学院的人抬着担架从我们中间穿过,
白布下露出半截青黑的手——那指甲缝里还沾着箭毒木的汁液。
黄包车夫压低的帽檐下闪过金属光泽。我数到第七块地砖时,车杠上那截麻绳突然绷直。
萧景明白大褂后摆擦过车辕,有什么东西掉进我衣领,凉得像条死蛇。"开车前检查引擎。
"我弹给车夫两块大洋,硬币在空中翻转时,看见他虎口有杜七爷门徒特有的刀疤。
后座皮垫下藏着把枪,枪管还带着佛堂线香的余温。梧桐树影掠过车窗时,怀表突然弹开。
照片上的和服女人不见了,只剩张写满化学公式的纸片。萧景明在后视镜里整理领带,
他今天打的温莎结和父亲中毒那天一模一样。拐弯时碾到只野猫。车轮打滑的瞬间,
副驾储物箱里滚出支玻璃管,
液体在阳光下泛着孔雀蓝的光——和母亲临终前打翻的药水同个颜色。"大哥看路。
"萧景明伸手扶方向盘,袖扣刮破我手背。血珠滴在真皮座椅上,立刻腐蚀出焦黑的洞。
他假装没看见,从口袋里摸出块薄荷糖。糖纸剥开的声响太脆了。我猛打方向盘冲进小巷,
后视镜里黄包车夫正扯掉假胡子。萧景明的糖掉在脚踏板上,薄荷味里混着苦杏仁的腥气。
砖墙剐蹭着车门发出惨叫。我踹开车门时,听见白凤卿的软剑在腰间嗡鸣。
萧景明突然按住我肩膀:"父亲书房有您想要的。"他指尖陷进我锁骨,
正好是当年乳母毒发时的淤青位置。灰鸽子从屋檐扑棱棱飞起。我摸到杜七爷给的钥匙,
齿痕沾着的梨汁已经发粘。
萧景明白大褂后腰鼓起块长方形轮廓——那尺寸刚好能放下砒霜配方。
百乐门的霓虹灯在百米外闪烁。我数着脚步声拐进当铺,柜台后老头正在擦人骨佛珠。
后门吱呀作响时,怀表突然开始发烫,烫得像是要戳穿我的肋骨。第3章推开病房门的瞬间,
那股腐朽的甜腻味冲得我眼眶发酸。***混着某种药草的腥气,像条湿冷的舌头舔过后颈。
"父亲!"我扑到床前时膝盖磕得生疼,眼泪砸在锦被上洇出深色痕迹。
老头子的手像枯树枝,指甲缝里泛着诡异的青紫色。我抓着他手腕哭嚎,
小拇指趁机刮了下痰盂边缘——药渣黏在指甲缝里,带着铁锈味的苦。管家端着参汤进来时,
瓷碗边沿沾着点胭脂。继母的唇印我认得,昨天她还用这嘴唇亲过萧景明的毕业证书。
汤勺碰在碗沿的声响太清脆了,像小时候听过的毒蛇摇尾。"老爷该进药了。"管家弯腰时,
后腰露出半截枪柄。我数着他衣领上的油渍,三道,和佐藤商会暗杀名单的标记一样。
窗外突然传来布谷鸟叫。一声,两声,三声。我假装被眼泪呛到,咳嗽着转向窗户。
梧桐树影里闪过银光,白凤卿的死士总爱在刀柄缠银线。父亲突然抓住我衣领。
他手劲大得不像垂死的人,喉管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声响。
"云...云..."他嘴角溢出的白沫滴在我手背上,立刻灼出个红点。
管家手里的汤勺"当啷"掉在地上。我趁机用袖口擦掉手背的白沫,布料立刻腐蚀出个洞。
继母的香水味从走廊飘进来,紫罗兰里掺着氰化物的杏仁香。"大少爷节哀。
"管家扶我起来时,往我掌心塞了团纸。摸起来像是杜七爷**的筹码券,
但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焦痕。梧桐叶突然剧烈摇晃。我数到第七片叶子落下时,
树梢掠过道黑影——白凤卿的死士穿着夜行衣,腰带扣反光的角度和她软剑柄一模一样。
萧景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哥,商会的人来了。"他白西裤上沾着新鲜泥点,
裤管下露出半截军靴。佐藤健一的怀表链子从他口袋垂下来,
表盖开合间闪过731部队的钢印。我攥着那团纸退到窗边。父亲突然睁眼,
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盯着我身后某处,
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佛...珠..."参汤在床头柜上冒着热气。
我瞥见汤底沉着几粒黑籽,和母亲临终前吐出来的毒种同个模样。
管家挡在门口的身影像座肉山,他右手始终按在后腰——那里别着把勃朗宁,
枪柄缠着人骨佛珠的穗子。布谷鸟又叫了,这次是两声短促的。树影里银光闪了三次,
白凤卿的暗号。我假装拭泪,把痰盂里的药渣抹在袖口内衬。
佐藤健一的皮鞋声在走廊咔咔作响。萧景明突然咳嗽,
指缝间漏出点蓝色粉末——和他书桌抽屉里那个砒霜配方标注的颜色一致。"请节哀。
"佐藤鞠躬时西装前襟敞开,内衬的九菊一派徽记刺得我眼球疼。他递来的白菊上缠着黑纱,
我接花的瞬间,藏在花瓣里的针头擦过虎口。血珠滴在花瓣上,立刻变成墨绿色。
父亲突然剧烈抽搐,痰盂被打翻在地。药渣溅到佐藤裤脚,布料立刻嘶嘶作响,
蚀出几个小洞。梧桐树上传来瓦片轻响。我借着扶床的动作,
看见死士的刀尖正对着佐藤后心。管家突然拔枪,
子弹却打碎了吊灯——他手腕上有道新鲜刀伤,位置和白凤卿软剑的攻击轨迹分毫不差。
黑暗降临的瞬间,有人往我手里塞了把钥匙。齿痕咬进掌心的触感很熟悉,
和杜七爷佛堂供桌抽屉的锁孔严丝合缝。第4章领事馆的樱花是染红的。
我数着台阶上的花瓣,每一片都像浸过血。佐藤健一站在门口迎客,
西装领口别着朵白菊——和父亲灵堂那朵同个品种。他递来的清酒里沉着细碎冰渣,
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萧桑节哀。"他鞠躬时,后颈露出道新鲜抓痕。
我认得那三道并排的伤口,白凤卿昨晚指甲缝里涂的就是这种毒。
宴会厅飘着福尔马林的味道。青花瓷盘摆在正中央,切片的人体标本泡在淡黄色液体里。
我晃着酒杯凑近,标本的指节缺了无名指——和父亲书房保险柜里那截断指严丝合缝。
萧景明在角落和洋人交谈。他白西装口袋里插着支钢笔,笔帽反光的角度很眼熟。
上周佐藤送给他的"毕业礼物",笔杆里藏着微型相机。"失礼了。"我故意撞翻标本瓶。
液体泼在地毯上,立刻腐蚀出焦黑的洞。蹲下收拾时,
袖口擦过佐藤的公文包——锁扣应声弹开,露出印着731部队徽记的信封。
侍应生托盘里的寿司突然翻倒。三文鱼片滑落时,我瞥见他虎口有杜七爷门徒的刺青。
他弯腰帮我捡信封,趁机往我手里塞了把钥匙——和父亲临终前塞给我的那把一模一样。
钢琴声突然走调。白凤卿穿着和服在台上弹《樱花谣》,腰带束得比平时高三寸。
她小指上的戒指转了个方向,暗号,代表有十二个***埋伏在二楼。佐藤的酒杯递到我唇边。
冰块的碰撞声太清脆了,像父亲痰盂里毒药结晶的声响。我仰头灌下整杯,喉结滚动时,
藏在舌底的药囊悄然融化——白凤卿今早塞给我的解药,带着她胸口的体温。
"听说杜七爷得了串新佛珠。"我醉醺醺地去拍佐藤肩膀。
他西装内衬的九菊一派徽记擦过我手腕,皮肤立刻泛起红疹。大门突然洞开。
杜七爷捻着人骨佛珠走进来,檀香味混着血腥气。他身后黑衣人捧着的檀木盒正在滴血,
盒缝里露出一绺头发——继母贴身丫鬟总爱在鬓角别茉莉花,
现在那朵小白花已经被血染成玫红。萧景明的钢笔掉在地上。我俯身去捡,
看见他鞋底沾着灵堂的香灰。公文包里的信封此刻在我怀里发烫,
火漆印上残留的指纹和父亲遗嘱上的印油同个配方。"结果。"侍应生撞到我后背。
他托盘下压着张船票,明天凌晨开往香港的货轮。杜七爷的佛珠突然断裂,
骨碌碌滚到我脚边——每颗珠子都刻着字,拼起来是父亲保险柜的密码。
白凤卿的琴声戛然而止。她腰带松开的瞬间,软剑反射的冷光照亮佐藤的瞳孔。
我假装踉跄扑向展台,青花瓷盘摔碎的声响中,调包的信封滑进萧景明公文包夹层。
杜七爷的黑衣人开始清场。檀木盒"砰"地砸在餐桌上,丫鬟的头颅正好面朝佐藤。
她瞪大的眼睛里,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绿色——和父亲临终前的眼白同个颜色。
钢琴盖板突然落下。白凤卿的和服下摆掠过佐藤小腿,他西装裤立刻裂开道细缝。
我数着血珠渗出的速度,三秒,正好是箭毒木发作的初期症状。萧景明在呕吐。
他手指缝里漏出的蓝色粉末沾到酒杯上,香槟立刻嘶嘶作响。侍应生递来的热毛巾冒着白气,
我擦手时闻出砒霜的味道——和继母药柜第三格抽屉里的气味分毫不差。
后门传来引擎发动声。我摸到口袋里的船票,边缘有被火烧过的焦痕。
杜七爷的佛珠滚到佐藤脚边,他弯腰去捡时,后颈的抓痕已经溃烂流脓。
白凤卿的软剑缠回腰间。她走过我身边时,和服袖口掉出个胭脂盒——盒底沾着新鲜的血,
和佐藤公文包里那份密约的火漆印同个颜色。第5章胭脂盒落地的声音太脆了。我弯腰去捡,
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白凤卿的软剑像条毒蛇,剑尖抵着我喉结微微颤动。
她睫毛上还沾着领事馆的香粉,可眼神已经冷得像淬过冰。"少了一颗。
"她剑尖挑开我领口。盘扣崩飞的瞬间,我听见里面藏着的密文胶片"咔"地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