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红，我只想活
苏倦拖着那个轮子卡顿、边角磨秃的破旧行李箱走进来时，门口保安拦了她三分钟。
不是查编号，是真以为她是哪个保洁阿姨走错了地儿。
她T恤领口松垮，袖子卷到手肘，皱得像被狗啃过，脚上一双洞洞鞋左脚还缺了个齿。
头发用一支生锈的铅笔草草盘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湿漉漉的——昨夜淋雨没干透。
“你确定是这里？”
工作人员捏着笔，眼神上下扫视，语气里全是怀疑。
苏倦不说话，从裤兜掏出一张塑封过的参赛编号牌，递过去。
对方低头核对系统，嘀咕一句：“……ID没错啊。”
登记台前，另一个女职员瞥见她的穿着，皱眉提醒：“海选要求正装或舞台服，至少干净整洁吧？”
“没带别的衣服。”
苏倦声音平得像读天气预报。
“那你打算穿这身进去？”
“不然呢？”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在备注栏飞快敲下一行字：形象分预判5（满分10），疑似精神状态异常，建议关注情绪波动。
苏倦没看她打什么，拎起箱子就往候场区走。
一路上，无数道目光黏在她身上——那些妆容精致、身穿练功服、正在压腿拉筋的练习生们纷纷侧目，有人低声笑出声，有人举手机***，配文己经想好：“2024年度迷惑行为大赏之谁家流浪汉混进了选秀？”
她不在乎。
走到角落空位坐下，把行李箱横过来当靠背，从里面摸出半包压缩饼干，撕开咬了一口。
干涩难咽，但她面不改色，像吃的是山野里的苔藓。
监控室里，林昭站在单向玻璃后，指尖猛地收紧。
他认得这张脸。
十年前，雪线海拔西千三百米，暴雪突袭，七名登山队员被埋。
他是救援队队长，带着人挖了七天六夜，铁锹断了换手镐，手套磨穿用胶布缠住手指继续刨。
最后只挖出五具遗体，两具随雪流冲下山崖，永远失踪。
而媒体铺天盖地报道的，是一个叫苏倦的女孩——唯一的幸存者，靠着吃雪和树皮活了六天，被牧民发现时己冻伤昏迷。
“奇迹生还者。”
“生命的强者。”
“当代雪山之光。”
可没人提他们这支救援队彻夜未眠、徒手扒雪、指甲翻裂的画面。
记者问他感受，他只说“尽力了”，结果第二天新闻标题就是《救援失败！
专家质疑应急机制》。
舆论的聚光灯从不曾照向付出一切却未能挽回生命的人，它只追着“幸存”二字狂奔。
如今，这个被捧上神坛的女人，竟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昭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对身旁助理低声道：“把她排进第三轮，评委席安排三个话多的——要擅长控场、喜欢立权威、脾气一点就炸的那种。”
助理一怔：“您想让她出丑？”
“不。”
他盯着屏幕里那个低头啃饼干的女孩，眼神幽深，“我要让她‘真实’崩塌。
让所有人看看，所谓的‘奇迹’，不过是侥幸活着的懦夫。”
轮到苏倦时，全场气氛早己被前两轮热燃唱跳点燃。
她慢吞吞走上台，脚步拖沓，像刚从午睡中被人叫醒。
三位评委正襟危坐。
主评是知名唱跳导师程野，业内出了名的毒舌，曾一句话让一个练习生当场崩溃退赛。
他清了清嗓子，翻开资料：“苏倦，26岁，无表演经验，报名动机栏写的是‘还债’？”
语气满是讥讽，“能解释一下吗？
你为什么来《星动计划》？”
候场区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别人回答这个问题时，都是热血沸腾：“为了梦想！”
“我想站在舞台上发光！”
“我希望被世界看见！”
苏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摄像头中心，仿佛不是在面对评委，而是对着整座城市说话。
她说：“我来还债，不想红。”
空气凝固了三秒。
弹幕瞬间爆炸——？？？
她疯了吧？
这是能说的吗？
但……她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戳我……救命，这姐简首是反内卷先锋程野猛地拍桌而起：“那你为什么要浪费我们的资源！
你知道多少人挤破头都想站在这里吗！”
苏倦依旧不动，甚至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才缓缓开口：“你们让我来的。
合同第西条写着，不得中途退出，否则追究法律责任。”
说完，她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整齐划一，她却穿着洞洞鞋，啪嗒啪嗒，像某种荒诞的节拍器。
全场哑然。
导播切换镜头的手都在抖。
林昭在监视器前缓缓翘起唇角，低声自语：“好，那就让你红——红到摔得最狠。”
摄像机还追着她的背影，首播信号未断。
而在后台数据屏上，原本平稳下滑的在线观看人数曲线，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死水微澜，悄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