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映出碎裂的影斑,仿佛也在窥探屋内的寂静。
萧昭双手垂在身侧,目光与秦雅怡短暂交锋:她坐在花梨木椅上,身着浅灰西装裙,发丝挽于脑后,眼神如冬日湖面般平静,暗藏涟漪。
两侧家族长辈的低语方止,仿佛一场无声的厮杀刚刚告一段落。
萧昭礼貌点头,转身准备离席。
就在他步伐未落之际,身后传来雅怡清冷的声音。
“萧昭,可以和我谈谈吗?”
她的语气没有命令,也没有请求,带着一种自觉的分寸和距离感。
萧昭停步,微抬下巴,答道:“好。”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走廊、屏风,绕过祖父昔日收藏的铜器。
脚步在秦家书房门前停下。
雅怡顿了顿,推门而入。
洒着晨光的房间内,书墙覆盖三面,满架法务与金融著作。
几枚奖杯与一幅低调的水墨挂轴,折射出主人精神世界的秩序与孤独。
“请坐。”
雅怡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椅。
她站定在落地窗前,背对阳光,身影稍显削瘦,语气却仍然柔和克制。
萧昭沉默落座,军旅生涯养成的警觉让他条件反射地环顾西周。
他清楚,这不是随意的“家常谈”,也绝非新婚妻子的温存,更多是一场不见刀剑的试探。
雅怡转身,目光毫不回避与萧昭对视:“你对秦家,有何感想?”
她开门见山,冷静中带着仿佛考官的挑剔。
萧昭的手指在膝盖上微不可察地动了下,轻声回应:“归根结底是一处落脚。
人太多,气氛太宽,归属太少——但无论如何,总要有人守着。”
雅怡眼睑微垂,似乎在衡量他的每一个字。
空气里短暂拉开距离。
“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对家里有何意义吗?”
萧昭并未马上作答,反倒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没流露任何不耐:“秦家需要一支安稳的棋子,也许还希望这颗棋子够沉稳,能扛得住风雨。
对吗?”
雅怡闻言,眸色柔和了些许。
她转而收起锐利,语调放缓:“你的伤口,恢复得还好吗?
前几日家里请的中医说,你肩上的旧伤怕是还没全好。”
萧昭一怔,眼底起了片刻波澜。
他摇头,“皮肉伤,没什么。”
书房内短暂静默,只有钟表的滴答声细微作响。
“你并不适应这里,对吗?”
雅怡轻声问。
语气中无讥讽,只有一份实的同理。
萧昭点头,不再遮掩:“坦白说,这的确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权谋、利益、关系网……太多看不见的线。
军队里,兄弟间的信任简单纯粹。”
雅怡轻笑,略微自嘲:“但在秦家,信任是一种奢侈品。
我懂。”
她走到萧昭面前,神情突然柔软了几分。
“其实你不必觉得委屈。
这段婚姻对我,也是现实选择。”
萧昭并未生出芥蒂,反而坦然相对:“我明白。
因利而聚,未必就是错。
只要彼此坦诚,日子还是能过的。”
雅怡凝视他,眼中难得出现探究的光芒。
片刻,她略带迟疑开口:“他们都说,你退役前身份不简单。
是吗?”
一瞬间,萧昭瞳仁微缩,声音却仍然波澜不惊:“传言总喜欢添油加醋。
我只是做了些该做的事情。”
雅怡没再追问,睫毛微颤,慢慢点了点头。
“你会留在这里,还是,只是暂时停留?”
萧昭看向窗外的晃动树影,唇角扬起细微的笑,透着几分倦意与坚定:“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不会轻易离开。
我并非旷世英雄,更不愿再辜负身边人。”
这句话入耳,雅怡眼底像是泛起了涟漪,那些理智的纹理忽然柔软了一层。
她轻声道:“好。
那么,无论将来变成什么样子,至少我们要一致对外。
我不需要童话,但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萧昭点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始终如此。”
书房门轻开轻阖,阳光折射在两人身上,隔着光线的棱镜,细微尘埃悬浮半空。
那种不被外人察觉的微妙牵绊,在这一刻,不动声色地生根发芽。
“还有一件事,”雅怡忽然补充,声音压得更低,“今晚的家族宴会,你必须参加。
有人故意在席间针对你,我不会让他们太过分,但你自己也要小心。”
萧昭点点头,目光坦然:“我会的。”
雅怡的唇角扬起一抹隐约的笑,宛如春日初融的冰雪。
两人间复杂的情感与默契,随着窗外树枝的微颤,悄然拉近。
随着书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萧昭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秦北辰的争吵声。
楼道尽头,光影交错,那正是他被卷入新家族生活的下一个旋涡。
窗外一阵风过,梧桐叶刷响玻璃。
萧昭收回思绪,指尖缓缓摩挲着膝上的旧伤痕。
他缓缓起身,抬头迎着光线,走向自己注定不再平静的凡尘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