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了?”“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
不肯帮我带孩子?”我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李静,心里却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外人?她嘴里那个“外人”,是我的儿媳妇,王雪。而教会我这一切的,正是王雪的妈妈,
我的亲家母赵老师。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她学的。1“妈,下个月我就生了,
你那份保洁的工作赶紧辞了吧。”饭桌上,怀孕八个月的女儿李静理所当然地开了口,
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把一块啃得干干净净的排骨骨头吐在桌上。
我正要伸筷子去夹那盘排骨的手顿住了,心里咯噔一下。“辞了?那……”“那什么呀,
”李静打断我,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我这马上就是两个孩子了,
你不得全天候过来帮我?请个月嫂多贵啊,一个月一两万呢,有那钱我买点什么不好。
你是我亲妈,帮我带孩子天经地义,还能收你钱不成?”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我今年五十三,在一家写字楼做保洁,一个月三千五,虽然辛苦,但好歹是份收入,
能让我手头宽裕点,不用事事朝子女伸手。可女儿的话,像一道无法违抗的圣旨。
我求助地看向儿子李伟,他埋着头扒饭,假装没听见。我又看向儿媳王雪,她倒是停了筷子,
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赞同,平静得让我有点发慌。
“妈,你犹豫什么?”李静不乐意了,声音拔高几度,“你那工作有什么好干的?
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几千块钱。过来帮我,我还能亏待你?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她丈夫周明赶紧打圆场,“静静,跟妈好好说。妈,静静也是太需要你了,
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她肯定忙不过来。”这话听着是劝,实际上还是在逼我。
我心里堵得难受,那盘排-骨再也引不起我半点食欲。我这辈子,好像就是为了他们活的。
年轻时为了一双儿女吃饱穿暖,起早贪黑。现在老了,以为能歇口气,
又要一头扎进带孙辈的无尽循环里。“好……我知道了。”我最终还是点了头,声音干涩。
李静立刻多云转晴,喜笑颜开地给我夹了块鱼,“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你放心,
以后我给你养老!”这句我听了半辈子的话,此刻却像一根刺,扎得我心口生疼。饭后,
李静和周明心满意足地走了。儿子李伟磨磨蹭蹭地帮我收拾碗筷,欲言又止。倒是儿媳王雪,
等李伟去扔垃圾的时候,走到了我身边。她递给我一个苹果,轻声说:“妈,
我妈这个周末要过来,她想单独请您吃个饭,聊聊天。”我心里一紧。我的亲家母,赵老师,
是个退休的中学教师,一向知书达理,却也带着几分疏离。我们除了逢年过节,
几乎没什么私下往来。她这时候找我,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也觉得,
我应该辞职去给女儿当免费保姆?毕竟,这样一来,王雪以后要是生孩子,
我就没办法厚此薄彼了。我的心沉了下去,感觉像是要踏进一个早已为我设好的局。“好,
我知道了。”我接过苹果,那苹果又大又红,我却觉得有千斤重。2周末,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亲家母赵老师约定的茶馆。茶馆很清雅,放着舒缓的古筝曲。
赵老师已经到了,穿着一身素雅的改良旗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正静静地品着茶。
见我来了,她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亲家,你来了,快坐。”“哎,赵老师,
让您久等了。”我局促地在对面坐下,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
茶香袅袅,让我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听王雪说,你准备辞了工作,
去给小静全天带孩子?”赵老师开门见山,但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问,只是平静的陈述。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像是被人当众揭开了窘迫的内里。“是……静静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我小声解释着,声音越来越低。赵老师没有评价我的决定,反而说起了她自己。
“王雪生大宝的时候,也想让我过去全天候地带。你知道我怎么跟她说的吗?”我摇摇头。
“我跟她说,妈妈很爱你,也很爱我的外孙。但是,妈妈也有自己的人生。”赵老师看着我,
眼神清澈而坚定,“我告诉她,我不会辞掉我的老年大学课程,
也不会放弃我和你叔叔每年一次的旅行计划。我能做的,是每个月资助她三千块钱,
作为育儿基金。每周,我会固定两天,上门看孩子,让她和女婿能喘口气,看场电影,
吃顿饭。”我震惊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可以?
亲妈不给女儿带孩子,还讲条件?赵老师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她笑了笑,
继续说:“当时王雪也跟你家小静一样,又哭又闹,说我不爱她了,说我自私。我告诉她,
孩子,正因为我爱你,我才不能为你放弃我自己。一个连自己都活不明白的母亲,
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榜眼?一个完全失去自我的姥姥,给外孙的,
也只会是沉重的爱和无尽的抱怨。”“我跟她说,我把你养大成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从你结婚成家那天起,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家庭的主人,你要为你自己的选择负责。
我可以帮你,但那不是我的义务。”一番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我混沌的脑子里炸开。
我把你养大成人,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可以帮你,但那不是我的义务。这些话,
我活了五十多年,第一次听到。我周围所有的老姐妹,
不都是任劳任怨地为子女奉献最后一点光和热吗?怎么到了赵老师这里,就完全变了样?
“那……那王雪她就同意了?”我呐呐地问。“她当然不同意,她跟我冷战了两个月。
”赵老师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但两个月后,她自己想通了。她拿着我给的钱,
加上他们自己的积蓄,请了保姆。她也终于明白,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理所应当要为谁服务的,哪怕是亲妈。从那以后,
我们的关系反而更好了。她不再把我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我去看外孙,
她会提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给我准备好我爱吃的水果。我们之间,有爱,但更有尊重。
”尊重……这个词让我浑身一震。我猛地想起,女儿李静每次回家,沙发上一躺,手机一玩,
等着我做好饭菜端上桌。吃完了,碗一推,嘴一擦,就去看电视了。
我像个陀螺一样在厨房和客厅之间打转,她却连一句“妈你歇会吧”都很少说。
我以为那是亲近,是家人之间的不分彼此。可现在想来,那里面,有尊重吗?“亲家,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教你做什么。”赵老师放下茶杯,郑重地看着我,“我只是觉得,
咱们做母亲的,辛苦了一辈子,有权利在晚年,为自己活一次。过度的付出,不是爱,
是溺爱,是给孩子挖坑。你填得了一时,填不了一世。你把自己累垮了,
最终也只会拖累他们。”“一个家庭里,每个成员都应该有自己的边界。守住了边界,
关系才能健康。不然,只会互相消耗,最后变成一地鸡毛。
”边界……又是一个我从未听过的词。我看着眼前这个优雅从容的女人,
再想想自己整日围着灶台和子女打转的狼狈模样,心里百感交集。走出茶馆的时候,
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我眯着眼睛,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悄悄地碎了,又有什么东西,
在顽强地,想要破土而出。3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赵老师的话。
“一个连自己都活不明白的母亲,怎么能给孩子一个好的榜样?”“一个家庭里,
每个成员都应该有自己的边界。”这些话像刻刀,一下一下,刻在我心上。我活了五十多年,
第一次开始思考,我的人生,除了是李静和李伟的妈妈,我还是谁?我是张兰啊。
我也有自己的喜好,我喜欢跳广场舞,喜欢和老姐妹们一起逛公园,
我甚至还偷偷报了一个书法班,虽然才上了两节课。如果我辞了职,
去给女儿当二十四小时保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没了?我的生活,
将只剩下奶粉、尿布和孩子的哭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我老得动不了。想到这里,
我打了个寒颤。刚到家,手机就响了,是女儿李静打来的。“妈,你到家没?
我想吃你做的糖醋小排了,你明天给我送点过来呗。哦对了,你跟你们主管说了辞职的事没?
得赶紧说,不然交接麻烦。”李静的语气轻快又理所当然。搁在以前,我会立刻满口答应,
然后盘算着明天几点去买最新鲜的排骨。但今天,我迟疑了。我握着手机,
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赵老师那张平静而坚定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我深吸一口气,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句我从未对女儿说过的话。“静静,妈……妈不能辞职。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过了足足有十几秒,
李静尖锐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来,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你说什么?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能辞职。”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也没那么抖了,
“我那份工作虽然钱不多,但同事们都处得来,每天活动活动筋骨,我觉得挺好。
”“那你什么意思?你不帮我带孩子了?”李静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不是不帮你。
”我赶紧解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而坚定,“妈可以帮你。我下了班就过去,
帮你做晚饭,帮你带带孩子。周末两天,我也可以全天过去。但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
妈真的做不到。妈也需要有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第一次,在女儿面前,
说出“我需要”这三个字。电话那头,李静彻底爆发了。“自己的生活?妈,
你有什么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不就是我跟你弟吗!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自己的生活了?
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闲话?!”她的声音陡然变得怀疑和刻薄,“是不是我嫂子!
肯定是她跟你嚼舌根了!她不想让你帮我,这样以后她生孩子你就能全心全意帮她了!妈,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她一个外人,你怎么能听她的话来对付你亲女儿!”“外人”两个字,
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我心上。王雪,我的儿媳,在她嘴里,永远都是“外人”。
我的心一阵发冷,那股因为拒绝女儿而产生的愧疚感,瞬间被这股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跟你嫂子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静静,
你也是要做两个孩子妈妈的人了,不能总这么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
”李静在电话那头尖叫起来,“张兰!你竟然说我无理取闹!为了一个外人,
你这么说你亲生女儿!你好!你真是我的好妈妈!”“啪”的一声,电话被她狠狠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音,我久久地站在客厅中央,一动不动。
心脏因为刚才的对峙而剧烈地跳动着。有害怕,有难过,但更多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
如释重负的感觉。我好像,推开了一扇沉重的大门,门外,是我从未见过的风景。
4挂断电话的第二天,李静就杀了过来。她没有自己来,还带上了她的丈夫周明。一进门,
李静的眼睛就是红肿的,显然是哭了一整晚。她一***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周明尴尬地站在一旁,搓着手对我说:“妈,
您别跟静静一般见识,她就是怀孕了情绪不稳定。您看,她这肚子越来越大,
一个人确实是忙不过来……”我没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的女儿。“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李静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充满了委屈,
“我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我没给过你?现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不管我了?
”她开始一件一件地数落我的“罪状”。“你忘了你为了给我凑学费,
大冬天站在街上卖烤红薯,手都冻得像胡萝卜吗?”“你忘了我结婚的时候,
你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拿出来给我当嫁妆,说不能让我在婆家受委屈吗?
”“你忘了我生大宝的时候,你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合一下吗?”她每说一件,
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那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付出,此刻都变成了绑架我的枷锁,
勒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呢?现在让你给我带带孩子,你就不愿意了?
你就说你要过自己的生活了?妈,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啊!”李静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周明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妈,静静说的都是事实。
您以前对她那么好,怎么现在……”我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个人,
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赵老师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过度的付出,不是爱,是负担。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心里已经一片清明。“静静,你说的那些,妈都记得。
”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正因为以前的日子太苦了,
妈现在才想为自己活两年,过点轻松的日子。妈不是不管你,也不是不爱你了。我说了,
我下班后和周末,都会过去帮你。这难道是狠心吗?”“那你为什么不能辞职!
”李静尖锐地反问,“你那三千多块钱的工作就那么重要?比你亲外孙还重要?”“重要。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它不仅仅是钱,
更是我的价值,我的社交,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静静,妈妈是个人,
不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保姆。”“保姆”两个字,彻底激怒了李静。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好啊!张兰!你现在翅膀硬了!
你觉得我是把你当保姆了!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的一个女儿是吗?”“我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李静完全失去了理智,“你就是觉得我拖累你了!你就是嫌弃我了!
肯定是王雪!肯定是那个狐狸精跟你说了什么!她见不得你好,见不得我们母女情深!
”她又把矛头指向了王雪。在我女儿心里,仿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坏事,
都和我那个无辜的儿媳有关。我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也上来了。“你够了!”我站起身,
第一次用严厉的口吻对她说话,“这件事跟你嫂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自己的决定!
你要是再这么胡搅蛮缠,就给我回去!”李静被我吼得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哭喊。
“你赶我走?你为了外人你赶我走?好,我走!我再也不回来了!”她哭着跑出了门,
周明瞪了我一眼,也赶紧追了出去。门被“砰”的一声甩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浑身脱力地坐回沙发上,心脏狂跳不止。这是我第一次和我最疼爱的女儿,
发生如此激烈的争吵。心痛得无以复加,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5我以为李静只是说说气话,没想到她真的跟我杠上了。她不再给我打电话,也不再发微信。
我发过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周末我买了她最爱吃的草莓,送到她家,她和周明都不在。
我打电话过去,周明支支吾吾地说,他们回娘家了。我知道,这是在跟我赌气。
这件事很快就在家里传开了。李静直接给她哥李伟打电话,
哭诉我如何“薄情寡义”“六亲不认”,如何“被狐狸精王雪迷了心窍”。
李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给我打电话,小心翼翼地劝我:“妈,要不您就先顺着小静点?
她毕竟怀着孕,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我怎么顺着她?辞了工作,
一天二十四小时围着她转,这就是顺着她?”我的语气也不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李……伟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他心疼他妹妹,也怕得罪我。他们的通话,被一旁的王雪听到了。等李伟挂了电话,
王雪平静地开口了:“老公,我觉得妈这次做得对。”李伟正在烦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