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三年了。忌日是八月十四,盛夏,一场片场意外。第二天,
报纸用豆腐块大小的版面报道了我的死讯,一个挣扎在三线的女演员,死得悄无声息,
像被风吹散的一缕烟。而我的爱人,沈聿之,在我死后第九个月,
凭借一部文艺片《无声的山丘》,拿下了他人生中第一座金鹿奖影帝的奖杯。那天晚上,
全网都在为他狂欢,说他是否极泰来,是天道酬勤。我的名字,则像一个不合时宜的禁忌,
被所有人默契地遗忘了。他们都说沈聿之冷血无情。我们曾是圈内人尽皆知的地下情侣,
可我死后,他在任何公开场合都未曾提起过我半个字。没有眼泪,没有悼词,
仿佛我只是他人生旅途中一个被随意丢弃的行李。他的粉丝甚至为此庆幸,
说那个耽误他前程的女人总算消失了。但我知道,他们都错了。此刻,
我就“坐”在沈聿之别墅二楼的那个密室里,看着他推门而入。这个房间没有窗,
终年不见天日,墙壁是吸音效果最好的深灰色毛毡,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昂贵木料和灰尘混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这里是我的神龛,
也是他的囚笼。四面墙上,贴满了我的照片。从我十八岁第一次试镜时的青涩模样,
到我们一起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的素颜照,
再到我“死”前最后一部戏的定妆照……成千上万个我,在昏暗的灯光下,
沉默地注视着房间中央的那个人。沈聿之脱掉高定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地上。
那张曾被誉为“大荧幕最完美骨相”的脸上,没有丝毫在外人面前的清冷与疏离,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没有开主灯,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温柔地打在他身上,
也照亮了他面前那个黑丝绒覆盖的祭台。祭台上,摆放着的,是我的遗像。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张照片,黑白的,我侧着头,笑得有些狡黠。沈聿之伸出手,
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相框的边缘,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他抱起那张比A4纸略大的遗像,
走到房间唯一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他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将冰冷的相框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侧过脸,将脸颊贴在玻璃上,
仿佛那是我尚有余温的皮肤。“晚晚,”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今天,又‘想’了你一天。”那个“想”字,他说得极重,
带着一种刻意的、仿佛在完成任务般的沉痛。我飘在半空中,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灵魂没有温度,也流不出眼泪。世人倾倒于他的深情与破碎感,却不知道,
这场夜复一夜的拥抱,并非源于爱,而是源于一场交易。他必须抱着我的遗像入睡。因为,
只有这样,那份来自地狱的馈赠,才不会被收回。而我,就是那个祭品。
2. 那场焚尽爱意的大火三年前的那场大火,不是意外。那是我和沈聿之,
精心策划的一场献祭。我至今仍能“闻”到那天空气中弥漫的,
汽油、烧焦的木材和塑料混合的刺鼻气味。火舌像贪婪的毒蛇,舔舐着临时搭建的布景,
发出噼里啪啦的、令人牙酸的声响。导演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喊着“快救人”,
工作人员乱作一团。而我,就站在火场中央,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我面前,
放着一份被火星燎得卷起了边的剧本。它的封面是纯黑色的,
上面用烫金的古体字写着四个字——《登神长阶》。这不是一部戏,而是一份契约。
是我在一个濒临破产的古董店里,用我们仅剩的三千块钱买来的。老板是个眼神浑浊的老头,
他说,这东西能实现人最深的执念,但代价,是“等价交换”。那时的我和沈聿之,
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他空有一身演技,却因为没有背景,只能在各种小剧组里跑龙套,
演一些没有名字的尸体或者劫匪。而我,为了给他争取一个男三号的角色,
陪投资人喝到胃出血,换来的却是对方一句轻飘飘的“下次再说”。那个晚上,
在漏水的出租屋里,沈聿之抱着虚脱的我,第一次哭了。那个骄傲得从不肯低头的男人,
像个孩子一样,一遍遍地对我说:“晚晚,对不起,是我没用。”也就在那一刻,
我下定了决心。我翻开了那本《登神长阶》。里面的内容并非故事,
而是一条条冰冷诡异的规则。它承诺,只要“主演”献祭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就能获得世间最顶级的气运,在自己的领域里,化身成“神”。
我问沈聿之:“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是你。”我笑了,
说:“我最珍贵的,是你的前程。”我们就像两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押上了我们唯一,
也是全部的赌注。契约的执行方式,充满了恶魔般的仪式感。需要一场“盛大的死亡”,
将我的生命力彻底封存在一件“信物”之中。而沈聿之,
则需要用他后半生永恒的、公开的“孤独”,和每晚私密的“哀悼”,来持续激活这份力量。
他越成功,越孤独,这份力量就越强大。我选择了那张我笑得最狡黠的照片作为“信物”,
因为那最像我,一个为了野心不择手段的女人。火灾,则是我们选定的、最华丽的落幕方式。
火焰吞噬我的最后一刻,沈聿之就站在警戒线外,人群之中。
我们的目光在翻腾的黑烟中交汇。他没有哭,只是死死地攥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对他做了最后一个口型——“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然后,房梁砸落,
将我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我听见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悲鸣。我知道,
我们的共谋,开始了。3. 他用奖杯,为我立了墓碑我死后的第九个月,
沈聿之的封帝之夜。我以一种虚无的形态,跟随着他,来到了金鹿奖的颁奖典礼现场。
我无法触碰任何人,也无法被任何人感知,像一个错位的镜头,
游离于这场盛大的名利浮华之外。当颁奖嘉宾念出“沈聿之”这个名字时,全场沸腾。
聚光灯追随着他,那个曾经连房租都交不起的男人,此刻穿着笔挺的礼服,
一步步走上那个象征着最高荣誉的舞台。他的步伐很稳,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极致的冷静。我飘在他身后,能清晰地看见他藏在袖口下的手,
抖得厉害。他从前辈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金色的麋鹿奖杯,走到了话筒前。
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的获奖感言。他的经纪人在台下激动得满脸通红,
不断对他做着“感谢投资方”的口型。沈聿之的目光,却穿过了喧嚣的人群,
望向了某个空无一人的角落。我知道,他在看我。或者说,他在想象我在这里。
“感谢……”他开口,嗓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感谢《无声的山丘》的导演,
感谢剧组的每一个人。”他按照标准的流程,念出了一长串感谢名单。所有人都以为,
这就是全部了。然而,他顿了顿,握着奖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再次开口,
声音很轻,却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也传给了直播镜头前亿万的观众。
他说:“最后,我想把这个奖,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台下一片骚动,
媒体席的闪光灯瞬间亮如白昼。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以为将要听到一个惊天大瓜。
沈聿之却只是看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角落,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痛苦,
有思念,有压抑,有疯狂……复杂的情绪在他眼中翻涌,最终,
都化为了一种令人心碎的破碎感。那一刻,他的演技,是神级的。他没有说出我的名字。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举起了那座金色的奖杯,对着那个角落,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全场静默了三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天啊,他心里果然有一个白月光!
”“这破碎感绝了,我哭死,到底是谁这么幸福又这么不幸?”“他一定很爱她,
爱到不敢说出她的名字……”网络瞬间引爆。
#沈聿之 白月光# 的词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他那未曾说出口的爱,
那欲言又止的悲伤,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具杀伤力。他“深情”的人设,在这一夜,
彻底封神。我冷眼看着这一切。他们不懂。这不是告白,这是上供。他不是在为爱致意,
他是在为我立碑。那座金光闪闪的奖杯,就是用我的血肉和灵魂浇筑而成的墓碑。而他,
将是这座墓碑永世的守墓人。4. 替代品小姐,你窥见的深渊沈聿之登顶之后,
觊觎他身边位置的女人,如过江之鲫。苏晴,是其中最聪明,也最危险的一个。
她是通过一部仙侠剧爆红的新晋小花,长相有几分像我,
都是那种眼角微微上挑的、带着点攻击性的漂亮。但她比我更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更懂得讨好资本和舆论。公司有意将他们打造成荧幕情侣,
一部S+级的古偶剧《长月烬明》将他们绑在了一起。从开机发布会开始,
苏晴就有意无意地向沈聿之靠近。“沈老师,我一直很崇拜您,您的《无声的山丘》,
我看了不下十遍。”她仰着脸,眼睛里闪烁着恰到好处的倾慕。沈聿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礼貌而疏离:“谢谢。”他的冷淡没有让苏晴却步。在剧组,她对他无微不至。
今天送亲手做的汤,明天送自己代言的护具。最重要的是,她开始在细节上模仿我。
我知道她下过功夫,去翻遍了我所有的社交媒体,甚至找到了我们以前共同的朋友,
打探我的喜好。她开始用我惯用的香水品牌,在微博上分享我曾经推荐过的冷门电影,
甚至连喝咖啡的口味,都变得和我一模一样。圈内人都在传,
苏晴是沈聿之唯一不反感的“绯闻对象”,
说她是最有可能成为影帝身边那个女人的“代餐”。我看着这一切,心中毫无波澜。
灵魂不会嫉妒。我只是觉得可笑。她以为模仿我的皮囊,就能得到沈聿之的心。她不懂,
沈聿之的心,早就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里,被烧成了灰。直到那天晚上。
剧组在一家度假酒店聚餐,苏晴借着酒意,走到了独自坐在角落的沈聿之身边。“沈老师,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她问得小心翼翼,眼神却像钩子。沈聿之没有回答,
只是晃着杯中的红酒。“是江晚,对不对?”苏晴终于图穷匕见。沈聿之晃动酒杯的手,
停住了。他抬起眼,那双曾让无数人沉溺的桃花眼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真正的寒意。
那不是他平日里伪装的清冷,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阴冷。“苏小姐,
”他慢慢地说,“有些名字,不是你能提的。”苏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仍不甘心。
她鼓起勇气,抛出了她的杀手锏:“我……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惜。我听说,她走之前,
你们住在城南那个很旧的小区,叫……静安里,对不对?”沈聿之的瞳孔,猛地一缩。
静安里,那是我们过去的出租屋。那个地址,除了我们自己,几乎无人知晓。
苏晴看见他的反应,以为自己抓住了他的软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她不知道,
她窥见的不是一个男人的旧情,而是一个深渊的入口。那天晚上,
沈聿之破天荒地没有回他的密室。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了静安里,
那个早已被拆迁得面目全非的地方。他在废墟前站了一整夜。我能感觉到,我的那张遗像,
在密室里,变得异常冰冷。契约的力量,因为他的“怠慢”,而产生了不稳定的波动。
苏晴的好奇心,已经触碰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禁忌。她这只扑火的飞蛾,离被烧成灰烬,
不远了。5. 我们的共犯契约苏晴的试探,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沈聿之死水般的心湖。
那天深夜,他回到别墅的密室,第一次没有立刻抱起我的遗像。他站在祭台前,
死死地盯着照片里笑得狡黠的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晚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他喃喃自语,“一个被所有人窥探、揣测、消费的幽灵,
和一个戴着面具、活在囚笼里的我?”我无法回答。我的“灵魂”被束缚在这间密室里,
与那张遗像共生。我能感知到他的情绪,却无法与他交流。
这或许也是契约的一部分——献祭者,无权后悔。他似乎也知道得不到回应,
颓然地坐倒在地毯上,背靠着祭台。记忆的潮水,将我们一同卷回了那个签订契约的夜晚。
那本黑色的《登神长阶》摊开在桌上,上面的文字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规则清晰而残酷:献祭品:江晚的生命及存在本身。受益人:沈聿之。
契约效果:沈聿之将获得“神眷”级别的演艺气运,所演角色皆能深入人心,
所到之处皆为焦点。激活条件:一场公开的、悲剧性的“死亡”仪式。
维续条件:受益人必须保持对献祭品的“绝对思念”。具体表现为:1. 终身不娶,
保持公开的“孤独”形象。2. 每晚必须与献祭品信物遗像独处超过四小时,
进行“哀悼”仪式。违约惩罚:所有获得的气运将被瞬间清零,并承受十倍反噬。
受益人将变得人嫌狗憎,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我记得我读完这些条款后,
抬头看向沈聿之。“你怕吗?”我问。他当时握住我的手,很用力:“我怕的不是这个。
我怕的是,没有你的世界,我一个人站在顶峰,有什么意义?”“当然有意义。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沈聿之,我们是一体的。
我只是换一种方式,活在你的身体里,活在你的荣耀里。你站上去,
就等于我们一起站上去了。”“这不公平。”“这世上哪有公平?”我笑了,笑得有些疯狂,
“我受够了仰视别人,受够了你的才华被那些蠢货践踏。我要你,成为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星。
而我,要做那颗星的光。”现在想来,那时的我,与其说是为爱牺牲,不如说,
是被自己的野心和不甘,彻底点燃了。我不仅想让沈聿之成功,我更想通过他的成功,
来向这个曾经轻视我们的世界,证明我的眼光,我的价值。我们是共犯。爱情,
是我们这场豪赌里,最华丽的伪装。野心,才是它真正的内核。沈聿之靠在祭台边,
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晚晚,我做到了。我站上来了。”他像在对我,又像在对自己说,
“可是,这里好冷。比那个漏水的出租屋,还要冷。”我飘在他的面前,
想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我看见,他眼角滑下了一滴泪。
泪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悄无声息。而密室中央,那张我的遗像,相框的边缘,
似乎比平时,更黑了。它像一个贪婪的魔鬼,正在无声地,享用着他的痛苦。
6. 每一次亲吻,都是在喂养魔鬼苏晴没有放弃。沈聿之的警告,
反而激起了她更强的好胜心。她开始动用自己背后资本的力量,
制造更多与沈聿之“巧遇”和“互动”的机会。很快,网络上就充满了他们“热恋”的证据。
同款的配饰,一前一后进入同一家餐厅的照片,甚至在片场,
借着机位拍到的、看似亲密的“吻戏路透”。沈聿之的团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辟谣,
选择了模棱两可的沉默。我知道,这是他的经纪人,王姐的手笔。在王姐看来,适当的绯闻,
可以维持沈聿之的热度,也能让他“深情”的人设,多几分“即将走出过往”的烟火气。
沈聿之没有反驳。或许,他自己也存了一丝妄想。他想知道,如果他试着去接受另一个人,
那份该死的契约,会不会因此出现一丝松动。于是,他默许了这一切。
在一次时尚晚宴的后台,苏晴穿着一身性感的红色长裙,堵住了准备离场的沈聿之。
“沈老师,外面记者很多,我们……”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沈聿之看着她,
那张与我有几分相似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苏晴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了。然后,他突然伸出手,揽住了苏晴的腰。
苏晴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沈聿之低下头,慢慢地,靠近了她的嘴唇。
我飘在他们身边,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有半分情欲,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荒芜。他不是想吻她。他是在通过她,看我。
他是在进行一场亵渎般的、绝望的试探。就在他们的嘴唇即将触碰的前一秒,沈聿之的身体,
猛地一颤。一股钻心的、仿佛要将灵魂撕裂的剧痛,从他的心脏处传来。我能感觉到,
在遥远的别墅密室里,那张遗像,正在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方式,疯狂地吸收着他的生命力。
契约被触动了。它在用最直接的方式,警告它的“宿主”。沈聿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猛地推开苏晴,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
“沈老师?你怎么了?”苏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惊慌地想去扶他。“别碰我!
”沈聿之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法遏制的痛苦和……恐惧。他像躲避瘟疫一样,推开苏呈,
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后台。那个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整整一夜。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遗像,而是跪在祭台前,像一个忏悔的罪人。
他一遍遍地用头撞击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他的每一次道歉,每一次痛苦的喘息,
都化为了精纯的能量,被那张遗戳贪婪地吸收。我能看到,照片上我的笑容,似乎比以往,
更深邃,也更诡异了。他以为他在向我忏悔。其实,他只是在用自己的痛苦,
喂养那只我们亲手释放出来的魔鬼。而苏晴,这个无知的替代品,差点就成了魔鬼的点心。
7. 他说,江晚,我快要不认识你了对苏晴的试探失败后,沈聿之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契约的反噬,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剧痛,更是精神上的侵蚀。他开始出现幻觉。在片场,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说话,把导演吓得不轻。他说他看到了我,
穿着我们第一次约会时穿的那条白色连衣裙,站在摄像机后面,对他微笑。在深夜,
他会从噩梦中惊醒。梦里,那间密室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黑色盒子,
墙上成千上万个我,都在用同一个声音对他说:“你不准走。”他的人类情感,
正在被那张遗像快速地吸干。他变得麻木,迟钝。除了在镜头前,
他可以瞬间调动出任何需要的情绪,展现出神级的演技。可在镜头之外,他的喜怒哀乐,
仿佛都被调成了静音模式。有一次,他的经纪人王姐兴奋地告诉他,
他凭借《长月烬明》的精彩表现,又拿到了一个极具分量的国际电影节提名。换做以前,
这足以让他激动好几天。可他听完,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像在听一份天气预报。王姐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担忧地看着他:“聿之,你……没事吧?
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劲。”沈聿之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累了。”他怎么会没事。
他就像一个被榨干了所有汁水的果子,只剩下了一层光鲜亮丽的、看似完美的果皮。那天,
他又把自己关进了密室。他没有再进行“哀悼”仪式,而是站在那面贴满我照片的墙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