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尽,孽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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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先于视线复苏,钻心的疼痛从额角炸开,蔓延至西肢百骸。

耳边是嗡嗡的喧闹声,像有无数只苍蝇在盘旋,其间夹杂着尖锐的女声和模糊的喝彩。

沈知薇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红。

大红绸缎挂满廊檐,喜庆的灯笼晃得她头晕目眩。

她发现自己正被人粗暴地架着胳膊,拖行在光滑的石板上。

身上穿着的,是那件她唯一没有被打补丁,却早己洗得发白、不合时宜的旧罗裙。

“放开我!”

她挣扎着,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虚弱。

“姐姐,今日是妹妹大喜的日子,你安分些,还能留几分体面。”

一个娇柔做作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

沈知薇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沈玉柔——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此刻的沈玉柔,身着繁复华美的凤冠霞帔,珠翠环绕,面若桃花,眼底却闪烁着毒蛇般冰冷的光泽。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瞬间将她淹没。

她是丞相府嫡长女沈知薇,却因生母林婉如早亡,在继母柳如玉和这位好妹妹的“精心照料”下,活得连个体面丫鬟都不如。

克扣用度、裁减衣衫、败坏名声……最后,连她那桩母亲临终前为她定下的、与三皇子容景桓的婚约,也被沈玉柔用龌龊手段夺去!

今日,正是三皇子容景桓迎娶沈玉柔的大喜之日。

而她这个原定的皇子妃,却被强行拖来“观礼”,美其名曰“沾沾喜气”,实则是要将她最后的尊严践踏殆尽。

架着她的婆子手劲极大,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

她被一路拖拽到前院正厅,那里宾客云集,觥筹交错。

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有怜悯,有鄙夷,有好奇,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兴奋。

高堂之上,端坐着她的父亲沈丞相,面色复杂,眼神躲闪。

而一旁盛装的柳如玉,则用帕子掩着嘴角,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畅快和狠毒。

最刺眼的,是站在厅中,一身大红喜服,身姿挺拔的容景桓。

他曾是她黯淡人生中唯一的光,虽接触不多,却也曾温言许诺。

可如今,他看向她的目光,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深深的鄙夷。

“沈知薇,”容景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带着皇子的傲慢,“念在过往情分,你若安分观礼,本皇子可允你日后在府中有一隅安身之地,赏你一口饭吃。”

“哈哈……”宾客中传来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沈知薇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透,痛到麻木。

过往情分?

他们之间何曾有过真正的情分!

有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

赏口饭吃?

她沈知薇,丞相府嫡女,竟己沦落到需要仇敌施舍残羹冷炙的地步!

沈玉柔走上前,故作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实则用尖利的指甲狠狠掐着她,低声道:“我的好姐姐,你看,殿下心里终究还是怜惜我的。

你呀,就认命吧,你这辈子,只配看着我风光无限!”

认命?

不!

她沈知薇前世就是太认命,才会被这群豺狼啃得骨头都不剩!

最后孤零零病死在那个破败小院,连口薄棺都没有!

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心底最深处勃然喷发,瞬间冲垮了所有的软弱和绝望。

那恨意灼烧着她的血液,赋予了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猛地甩开沈玉柔的手,挣脱了婆子的钳制。

原本佝偻的脊背挺得笔首,枯槁的脸上,一双眸子亮得惊人,仿佛有两簇幽冥鬼火在燃烧。

她环视全场,目光扫过虚伪的父亲,恶毒的继母,得意的妹妹,还有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响彻每一个角落:“容景桓!

沈玉柔!

柳如玉!

你们今日之喜,不过是鸠占鹊巢,窃贼之欢!”

“我沈知薇在此立誓——”她字字泣血,句句含恨:“纵然今日我血溅于此,化作厉鬼,魂飞魄散!

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每一个人!

我要你们日夜难安,要你们所求皆空,要你们……血债血偿!”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她用尽全身力气,决绝地、狠狠地撞向身旁那根支撑厅堂的、冰冷坚硬的红漆石柱!

“砰!”

一声闷响,额角传来粉碎般的剧痛。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世界在她眼前迅速变得模糊、扭曲,最后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刹那,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叹息,似有若无,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冷意,从某个高处飘来。

是谁……这是沈知薇最后一个念头。

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包裹了她,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将永堕虚无之时,一阵剧烈的咳嗽和刺骨的寒意,却将她硬生生从混沌中拉扯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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